铅灰色的云层低悬在城市上空，将深秋的午后切割成一片不见天日的昏暗。苏清鸢坐在顾烬严专属的书房里，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桌上一本摊开的古籍，羊皮纸泛黄的页面上绘着扭曲的植物图谱，散发着陈年墨水与灰尘混合的气息。颈间的铂金项圈在动，她下意识地抬手按住——锁扣处的生辰石硌着皮肤，像一枚烧红的烙铁。
书桌上的内线电话突然响起，尖锐的铃声刺破了凝滞的空气。苏清鸢惊得一颤，看向来电显示——没有号码，只有一串跳跃的乱码。
“喂？”她拿起听筒，声音不自觉地发颤。
“苏小姐，” 电话那头是经过变声器处理的沙哑嗓音，像砂纸摩擦生锈的铁门，“想见到你那位‘发小’林屿吗？带上顾烬严书房里那枚镶嵌蓝宝石的袖扣，一个人来城西废弃的圣米迦勒教堂。别耍花样，我们盯着你。”
“林屿？”苏清鸢的心猛地一沉，“你们把他怎么了？！”
回应她的只有一阵刺耳的电流声，随即电话被挂断。她握着听筒，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林屿不是已经……破产后远走他乡了吗？怎么会被绑架？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她几乎能想象到电话那头阴冷的笑意。
是陷阱。一定是陷阱。
可万一是真的呢？万一林屿真的因为她而遭遇不测……苏清鸢不敢再想，抓起桌上那枚顾烬严常用的蓝宝石袖扣——那是他成年时苏振邦送的礼物，价值连城——塞进包里，趁保镖换岗的间隙，从书房后的消防通道溜了出去。
废弃的圣米迦勒教堂隐没在城郊的荒草丛中，哥特式的尖顶像一根刺入云层的朽骨，墙皮剥落，彩绘玻璃碎裂，只剩下黑洞洞的窗框，像魔鬼睁开的眼。苏清鸢踩着满地碎玻璃和落叶走进教堂，腐木与尘土的气息扑面而来，祭坛上的十字架倾斜着，耶稣像的面部已经风化得模糊不清。
“林屿？你在吗？”她压低声音，心脏狂跳不止。
回答她的是一阵窸窣的响动，来自祭坛后方。苏清鸢握紧了包里的袖扣，一步步靠近，裙摆扫过堆积的杂物，发出“沙沙”的声响。就在她绕过祭坛的瞬间，一道黑影猛地从柱子后窜出，冰凉的刀锋抵住了她的脖颈！
“别动。” 沙哑的声音就在耳边，带着廉价香烟的味道。
苏清鸢浑身僵硬，能感觉到刀锋划破皮肤的刺痛，一丝血迹顺着颈侧流下，滴在铂金项圈的宝石上，晕开一小片妖异的红。“你们是谁？林屿呢？”
“少废话，把东西交出来！” 劫匪（如果那能被称为劫匪的话）的手臂勒得更紧，另一只手去抢她的包。
就在这时，教堂破败的大门“轰”地一声被撞开，刺目的光束从门外射入，照亮了满地狼藉。顾烬严站在门口，黑色风衣在穿堂风中猎猎作响，红色的瞳孔在昏暗光线下像两簇燃烧的鬼火，死死锁定了祭坛前的场景。
“放开她。”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足以冻结血液的寒意。
劫匪显然没料到会有人突然出现，惊慌之下刀锋更贴近苏清鸢的喉咙：“你是谁？别过来！”
顾烬严没有理会劫匪，只是一步步走进来，皮鞋踩在碎玻璃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他的目光始终落在苏清鸢身上，当看到她颈侧的血迹时，红瞳骤然收缩，一股骇人的杀意瞬间弥漫开来。
“我让你……放开她。” 这一次，他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同时，他腰间的皮带扣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响——那是他随身携带的微型电击器启动的声音。
劫匪只觉得握着刀的手臂突然一阵剧烈的麻痹，“啊”地一声惨叫，匕首“哐当”落地。顾烬严已经到了近前，一脚将他踹飞出去，撞在倾斜的十字架上，发出痛苦的闷哼。
“顾烬严！” 苏清鸢惊魂未定，看着他蹲下身，用手帕轻轻擦拭她颈侧的血迹，指尖的力道却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姐姐，” 他抬起头，红瞳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后怕，有愤怒，更有一丝病态的兴奋，“我说过，别离开我身边。”
“林屿呢？他们说绑架了林屿……”
“林屿？” 顾烬严冷笑一声，站起身，踢了踢地上昏迷的劫匪，“这种不入流的把戏，姐姐也信？”
苏清鸢猛地抬头，看着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算计，一股寒意瞬间攫住了她：“是你？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
顾烬严没有回答，只是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拖到祭坛前。破败的圣坛上布满灰尘，耶稣像的眼睛空洞地望着他们，仿佛在见证一场亵渎。他将她按在冰冷的石台上，双手撑在她身侧，将她困在怀里。
“姐姐刚才害怕了，对不对？” 他低下头，鼻尖几乎蹭到她的额头，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因惊恐而泛红的脸颊上，“怕我不来？怕自己会死？”
苏清鸢挣扎着想要推开他，却被他握得更紧，手腕上传来刺骨的疼痛。“顾烬严！你这个疯子！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 他低笑出声，红瞳里闪烁着疯狂的光芒，“我只是想看看，姐姐看我的眼神，什么时候才最专注。”
他伸手，指尖轻轻拂过她因惊恐而睁大的眼睛，动作温柔得像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只有在害怕的时候，姐姐的眼里才只有我一个人。”
“你变态！” 苏清鸢气得浑身发抖，“你用这种方式来满足你的控制欲吗？！”
“控制欲？” 顾烬严歪了歪头，似乎在认真思考这个词，“或许吧。但更重要的是，” 他顿了顿，红瞳深深地望进她的眼底，“我想让姐姐知道，无论你跑到哪里，无论你遇到什么危险，我都会找到你，保护你。”
他的话语炽热而偏执，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她牢牢包裹。苏清鸢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占有欲，突然感到一阵无力。她知道，他说的是真的。无论这“危险”是真是假，他都会以“保护者”的姿态出现，将她重新拖回他的掌控之中。
“姐姐，” 顾烬严的声音放柔，指尖滑到她颈间的项圈，轻轻摩挲着冰冷的铂金链条，“别再试图逃离了，没用的。”
他俯身，在她耳边低语，声音带着一丝蛊惑：“你看，只有在我身边，你才是安全的。哪怕是假的绑架，我也会第一个出现在你身边。”
苏清鸢闭上眼睛，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她能感觉到顾烬严的指尖擦过她的脸颊，舔去那滴泪水，动作带着一种奇异的虔诚。
“姐姐的眼泪，也是为我而流的。” 他满足地喟叹一声，将她紧紧拥入怀中，“这样就好，姐姐的一切，都该属于我。”
教堂外的风更大了，卷起地上的落叶和碎玻璃，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倾斜的十字架在阴影中沉默地注视着这一切，见证着一场以爱为名的狩猎游戏。顾烬严用最极端的方式，再次向苏清鸢证明了她无法逃离的宿命。
而苏清鸢知道，从他将她按在这破败的圣坛上的那一刻起，她心中最后一点关于“自由”的幻想，也彻底碎成了和脚下玻璃一样的齑粉。这场狩猎游戏的规则，从来都由顾烬严制定，而她，只能是那个永远无法逃脱的猎物。
他的怀抱温暖而坚实，却比任何牢笼都要牢固。苏清鸢靠在他胸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她和顾烬严之间，早已不是简单的控制与被控制。在这场扭曲的宿命里，他们早已血肉相连，再也无法分割。
只是这份连接，是用恐惧、占有和偏执浇筑而成，沉重得让她喘不过气。
废弃的教堂里，只剩下两人交叠的呼吸声，和顾烬严在她发顶落下的、带着铁锈味的吻。
“姐姐，” 他低声说，“下一次，别再让我找不到你了。”
因为找不到你的时候，我会把整个世界都烧成灰烬，直到找到你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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