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室之内,时光仿佛失去了流速。
林轩盘膝而坐,周身并无灵气汇聚的异象,但那源自永恒剑意核心的、融汇了“皇极”统御、“寂灭”守护、“绝影”诛绝以及新生星域生机的复合道韵,却在体内如同星河般缓缓流转、磨合。每一次周天循环,都仿佛是对自身存在的一种更深刻的锚定与拓展。窗外阵法投射的星云流转不休,将静谧的光影洒落在他平静无波的面容上。
不知过了多久,静室外传来极其轻微、带着敬畏的叩门声。
“前辈,晚辈诸葛明求见。”是诸葛明的声音,比之前更加恭谨,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进。”林轩并未睁眼,声音平淡地传出。
门扉无声滑开,诸葛明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手中捧着一只以星辰砂与紫檀木镶边的精致托盘,托盘上覆盖着一层柔和的、隔绝探查的星光绸缎。他走到距离林轩三丈处便停下,躬身道:“叨扰前辈清修,万望恕罪。晚辈已交割完任务,并已将前辈出手之事,以及‘噬法妖’异变之详情报于星港执事殿。”
林轩微微颔首,示意他继续。
诸葛明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既荣幸又忐忑的神色:“前辈,星港‘巡天司’主事,紫辰真君,听闻前辈之事,欲邀前辈前往‘观星台’一叙。此乃真君亲署的请柬。”说着,他恭敬地将托盘奉上,星光绸缎自动向两侧滑落,露出下方一张非金非玉、通体紫色、流淌着星辰光晕的帖子,帖子表面以古老的星文书写着“邀”字,散发出淡淡的、属于化神修士的威严道韵。
紫辰真君?正是之前那神念探查、身着淡金星辰锁链袍的化神老者。看来,界盟对此地坐镇者的反应,比他预想的要快,也更有“礼数”。
林轩终于睁开双眼,目光落在那紫色请柬上。请柬上的星辰道韵与他体内的星域祝福微微共鸣,却并无恶意,反而带着一种正式的、平等的邀约之意。
“观星台在何处?”林轩问道。
诸葛明连忙回道:“观星台位于星港核心‘天枢区’,是紫辰真君平日参悟星象、处理要务之所,亦是星港大阵几处关键节点之一,寻常修士不得靠近。真君言,前辈若得闲暇,随时可往,并无时限。”他顿了顿,补充道,“真君还让晚辈转告,前辈风姿,令人心折,此番邀约,只为论道结交,绝无他意。若前辈不愿,亦无妨。”
话虽如此,但一位化神真君,界盟在巽风星港的最高负责人,如此客气地发出私人邀约,其分量可想而知。诸葛明心中既激动于自己能成为传话之人,又惴惴不安,生怕林轩拒绝,让自己乃至天机阁在真君面前落下不好印象。
林轩略一沉吟。紫辰真君亲自邀约,态度也算客气,于情于理,倒是不好断然拒绝。况且,他本就对界盟掌握的情报,尤其是关于尘骸星渊深处那疑似剑庭遗迹的异动感兴趣。借此机会接触一下界盟高层,或许能有意外收获。
“可。”林轩缓缓起身,“引路。”
诸葛明大喜,连忙道:“是!晚辈这就为前辈引路!请前辈随我来。”
听潮阁外,已有一艘造型简约、线条流畅、通体覆盖着银色符文的梭形小舟等候。这是界盟用于接待贵宾的“流光梭”,速度极快,且享有在星港内部分禁飞区域通行的特权。显然,紫辰真君考虑得颇为周到。
登上流光梭,诸葛明亲自驾驭。小舟无声无息地滑出听潮阁所在的悬浮平台,融入星港上空那井然有序的交通流光之中,朝着星港最中心、也是最高处的区域疾驰而去。
越往核心,周围的建筑便越发宏伟,风格也越发统一,多以星辰、锁链、法典等象征秩序与规则的图案装饰。巡逻的银甲执法队数量增多,气息也更加精悍。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肃穆而严谨的氛围,与外围区域的喧嚣市井截然不同。
沿途,不少修士注意到这艘享有特权的流光梭,尤其是看到梭内那负手而立、灰衣如常的陌生身影时,都不禁投来好奇、探究乃至敬畏的目光。能得紫辰真君以“流光梭”相迎,此人来历定不简单!
很快,流光梭穿过数层肉眼可见的强大能量屏障,进入了一片相对空旷、唯有七座高塔呈北斗状分布的“天枢区”。七座高塔皆高达千丈,塔身铭刻着繁复无比的星辰阵法,塔尖有凝实的星力光柱冲天而起,与星港外层的防护大阵相连,构成整个星港防御与运转的核心。
流光梭径直飞向其中最为高大、位于“天权”星位的那座紫金色高塔。高塔底部,并无大门,只有一片如水波般荡漾的星光漩涡。
“前辈,观星台便在此塔顶层。晚辈身份低微,只能送前辈至此。”诸葛明停下流光梭,恭敬道。
林轩点了点头,一步迈出梭外,身形便已投入那星光漩涡之中。
空间转换,脚踏实地。
眼前并非想象中的密闭殿堂,而是一片开阔的露天平台,方圆约有百丈,地面铺着光滑如镜的黑色石板,石板上镶嵌着点点银辉,仿佛将整片星空浓缩于脚下。平台边缘并无栏杆,只有氤氲的星云雾气流淌,向下望去,整个巽风星港的壮丽景象尽收眼底,如同微缩的模型。抬头,则是毫无遮挡的深邃星空,星光明亮得仿佛触手可及,一条绚烂的星河横贯天际,洒下清冷辉光。
平台中央,设有一张古朴的石质圆桌,两张石凳。此刻,那位身着淡金星辰锁链长袍的紫辰真君,正立于桌旁,负手仰望星河。他身形清癯,面容平和,须发皆白,眼神深邃如海,周身气息与这观星台、与整片星空隐隐融为一体,若不细察,几乎会以为他是一尊亘古存在的石像。
听到林轩的脚步声,紫辰真君缓缓转过身,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并无居高临下之态,反而如同招待一位久别重逢的故友。
“道友来了。”他抬手虚引,“请坐。此处简陋,唯有星辉清茶一盏,还望道友莫嫌怠慢。”
石桌上,果然摆放着一套素雅的茶具,壶中热气袅袅,散发出清淡悠远的茶香,那香气中竟也蕴含着一丝精纯的星力。
林轩走到石桌旁,从容坐下。“真君相邀,敢不从命。”
紫辰真君亦在林轩对面坐下,亲自执壶,为林轩斟上一杯清茶。茶水呈淡紫色,中有星辉点点沉浮,颇为神异。
“此茶名为‘星雾凝华’,采自此星港大阵汇聚的星力精粹,辅以三味灵药,百年方得一壶,于静心凝神、感悟星象略有裨益。”紫辰真君微笑道,自己也端起一杯,轻啜一口。
林轩端起茶杯,并未立刻饮用,只是感受着茶水中蕴含的纯净星力与道韵。这茶确实不凡,足以让元婴修士受益匪浅,但于他而言,也仅仅是滋味特别些罢了。
“真君邀我前来,想必不只是为了品茶论星。”林轩放下茶杯,目光平静地看向紫辰真君。
紫辰真君放下茶杯,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凝重与坦诚。
“道友快人快语,那老夫也就不绕弯子了。”他正视林轩,目光清澈,“道友日前出手,解救诸葛明等人,弹指间诛灭三只成熟体‘噬法妖’,手段通玄,令人钦佩。更令老夫在意的是,道友似乎对那‘噬法妖’身上沾染的‘归亡之息’,颇为敏感,且克制之法,闻所未闻。”
他顿了顿,继续道:“不瞒道友,我界盟监察星域,对那‘归亡之主’及其爪牙的动向,素有留意。尘骸星渊近年来异变频频,‘噬法妖’等孽物活性大增,污染扩散加速,背后恐有那邪神势力推波助澜。道友身怀克制之法,于我界盟,于这片星域众生,皆是莫大幸事。”
“故而,老夫冒昧相邀,一是想与道友结交,二是……想请道友助我界盟一臂之力。”紫辰真君目光灼灼,“近期,我界盟一支精锐探索队在尘骸星渊深处一处新发现的、疑似上古遗迹的区域失联,最后传回的影像中,出现了强大的‘噬法妖’群落,以及……更浓郁的‘归亡之息’波动,甚至可能涉及某种古老的封印。我等怀疑,那里可能是一处关键的‘渗透节点’,甚至有‘归亡之主’的重要仆从潜伏。”
“道友若愿出手相助,我界盟愿以最高规格礼遇相待,遗迹中所获,道友可优先选取,界盟库藏亦可对道友开放部分。”紫辰真君语气诚恳,“当然,此行凶险,道友若不愿涉险,老夫亦绝不强求,今日只当品茶论道,结交朋友。”
林轩静静听完,手指无意识地在石桌上轻轻敲击。
界盟的目标,果然指向了那处疑似剑庭遗迹的区域。而且,情况似乎比预想的更糟,不仅有“归亡之息”,可能还有更强的敌人。
助界盟一臂之力?对他而言,界盟的报酬并非必需,但那处遗迹可能存在的剑庭遗泽,以及与“归亡之主”相关的秘密,却是他必须探查的。
与其独自深入险地,不如借界盟之力。既能更全面地了解情报,必要时也可借其势。
“遗迹中若有所得,我只需与剑道相关之物。”林轩终于开口,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此外,关于‘归亡之主’及其势力在此星域的一切情报,我需共享。”
紫辰真君眼中精光一闪,林轩的条件可以说相当“克制”,甚至某种程度上是在帮界盟清理隐患、获取关键情报。
“道友爽快!”紫辰真君抚掌道,“就依道友所言!至于情报共享,自无问题。老夫这就命人整理相关卷宗,送至道友住处。不知道友需要多少时间准备?界盟的探索队伍,三日后便可集结出发。”
“无需准备,随时可动身。”林轩淡然道。
紫辰真君闻言,对林轩的评价不禁又高了几分。此等气度,要么是实力深不可测,无所畏惧;要么便是对所寻之物志在必得,不惜险阻。无论哪种,都非寻常之辈。
“好!那便三日后,星港‘出征坪’,老夫亲自为道友及探索队送行!”紫辰真君举杯示意。
林轩也端起茶杯,与之微微一碰。
清茶入喉,星辉满口。
一场各取所需的合作,便在这观星台上,于星辉之下,悄然达成。
而尘骸星渊的深处,那失落的遗迹与潜伏的黑暗,正静静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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