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万籁俱寂。
回春堂后院厢房内,陆然盘膝而坐,周身气息与这寂静的夜融为一体。突破“凝意”之境后,他无需刻意入定,心神自然澄澈,如同明镜台,映照着周遭细微的动静。虫鸣、风声、远处更夫模糊的梆子声,乃至泥土深处生机萌发的微响,皆清晰可辨。
玉京山的讯息,“薪火殿”的秘辛,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涟漪已平,沉淀下的是一种更加坚定的认知。他的道,不在缥缈仙山,就在这红尘万丈,就在这人间烟火之中。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子时刚过,一股极其隐晦的波动,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打破了这片宁静。这波动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源于他白日里悄然附着在杨家附近、用以警戒的一缕极其微弱的浩然意念。
有人触动了它!而且,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与杀机!
陆然倏然睁开双眼,眸中玉色光华一闪而逝,清澈如水,映照着窗外冰冷的月光。他没有丝毫犹豫,身形微动,已如青烟般消失在厢房内,只余窗扉微微晃动。
夜色中,他的身影在屋檐巷道间起落,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模糊的青影。凝意之境,不仅让他对力量的掌控更精微,身法也随之水涨船高,融入了对气流、地势的微妙感知,趋避自如,悄无声息。
数息之间,他已逼近杨府所在的街区。
远远望去,杨府高大的院墙在月光下如同蛰伏的巨兽,府内大部分区域一片黑暗,唯有后院一处偏僻的院落,隐约有灯火透出,那里正是杨承的住所。
而此刻,在那院落之外,三道如同鬼魅般的黑影,正悄无声息地翻越高墙,落入院中!他们动作协调,气息收敛得极好,若非陆然早有布置的意念被触发,几乎难以察觉。
这三人,绝非杨家护卫!其身形步法,以及那即便极力隐藏也挥之不去的阴寒煞气,与玄阴教如出一辙!而且,观其行动间的默契与利落,实力远在之前遭遇的几人之上!
他们潜入杨承住所意欲何为?灭口?还是……
陆然心念电转,身形却不停,如同一片落叶,轻飘飘地落在与杨府一街之隔的一座钟楼飞檐之上,居高临下,将院内情形尽收眼底。
只见那三名黑衣人落入院中后,并未立刻行动,而是如同石雕般凝立片刻,似乎在感知着什么。其中一人打了个手势,三人立刻分散,两人如同壁虎般游上主屋廊柱,潜伏于阴影之中,另一人则悄无声息地贴近了主屋窗户,指尖吞吐着微不可察的灰芒,显然是在探查屋内情况,或者准备某种阴毒手段。
看这架势,不像是要立刻杀人,倒更像是……要活捉,或者施加某种控制?
陆然眼神微冷。无论玄阴教目的为何,他既已察觉,便不能坐视。更何况,此事发生在郡城,发生在与他有过冲突的杨承身上,若置之不理,后续麻烦恐怕会更多。
他并未立刻出手,而是将自身气息与这夜风、与这钟楼的阴影彻底融合,心神进入一种绝对的冷静与空明。气海之中,玉色的浩然气缓缓流转,蓄势待发。
他在等,等一个最佳的时机,也要看看,对方究竟意欲何为。
时间一点点过去。
那名贴近窗户的黑衣人似乎确认了屋内情况,对潜伏在廊柱上的同伴打了个手势。
就在两名廊柱上的黑衣人如同夜枭般扑向窗户,欲要强行闯入的瞬间——
陆然动了!
他没有选择直接攻击那三人,而是并指如剑,对着杨承主屋的屋顶,隔空轻轻一点!
“嗡!”
一道凝练无比、却无声无息的玉色毫光,如同穿越虚空,瞬间没入屋顶瓦砾之中!
下一刻——
“哐当!哗啦——!”
主屋屋顶,一大片瓦砾仿佛被无形巨力掀起,混杂着尘土,轰然砸落院内!这动静在寂静的夜里,不啻于一道惊雷!
“什么人?!”
“有埋伏!”
正准备破窗而入的三名黑衣人大惊失色,动作瞬间僵住,骇然四顾!他们完全没察觉到附近有人!
而屋内,也被这巨大的动静惊醒,立刻传来杨承惊恐的尖叫和护卫杂乱的呼喝声,灯火瞬间亮起!
时机已到!
陆然身形如电射而出,并非扑向那三名因突发变故而心神剧震的黑衣人,而是如同鬼魅般绕到小院后方,目标直指那名最初贴近窗户、似乎是头领的黑衣人!
那黑衣人头领反应极快,在屋顶坍塌的瞬间便知事不可为,萌生退意,身形急退!然而,他刚退出不到三步,便觉一股温和却沛然莫御的力量自身后涌来,如同无形的墙壁,挡住了他的去路!
他骇然转身,只见一道青衫身影不知何时已立于身后,月光勾勒出对方平静的面容,那双眸子清澈见底,正淡淡地看着他。
“留下吧。”陆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直抵对方心神。
黑衣人头领又惊又怒,低吼一声,双掌瞬间变得漆黑如墨,带着刺骨的阴寒与腥风,直拍陆然面门!正是玄阴教绝学——玄阴煞掌!掌风过处,空气都仿佛要冻结!
面对这歹毒霸道的掌力,陆然不闪不避,只是抬起右手,五指张开,掌心如玉,对着那双漆黑手掌轻轻一按。
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只有一声轻微的、如同冰雪消融般的“嗤嗤”声。
那足以冻结血液、腐蚀筋骨的玄阴煞气,在接触到陆然掌心那精纯浩然的玉色气流时,竟如同遇到了克星,迅速冰消瓦解,化为缕缕青烟消散!黑衣人头领只觉得一股灼热磅礴、带着无数细微祈祷与守护念头的奇异力量,如同决堤洪流,瞬间冲垮了他的掌力,狠狠撞入他体内!
“噗——!”
他鲜血狂喷,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与绝望,整个人如同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砸在院墙上,软软滑落,已然昏死过去。
另外两名黑衣人见头领一个照面便被重创擒下,肝胆俱裂,哪里还敢停留,身形暴起,便要分头逃窜!
“既然来了,都留下作伴吧。”
陆然的声音仿佛在他们耳边响起。他身形未动,只是左右手各自并指,对着两人逃遁的方向,隔空轻点。
“咻!咻!”
两道凝练的玉色指风后发先至,精准地命中两人背心要穴。那两人身形一僵,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保持着前冲的姿势,直挺挺地从半空中栽落下来,再无动静。
整个交手过程,兔起鹘落,不过短短两三息时间。
等到杨承在一群护卫簇拥下,衣衫不整、惊魂未定地冲出屋子时,只看到院中一片狼藉,以及三个如同死狗般瘫倒在地的黑衣人。
而那道解了他危局的青衫身影,早已鸿飞冥冥,消失在了夜色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杨承看着地上的黑衣人,又看了看坍塌的屋顶,脸色煞白,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他再蠢也明白,今晚若非有人暗中相助,他的下场恐怕……
“是……是他?”一个荒谬的念头涌入脑海,让他浑身一颤。
而此刻,陆然已回到回春堂厢房,仿佛只是出去散了趟步。
他看了一眼昏迷的三个黑衣人方向,眼神平静。
今夜,不过是小试牛刀。
这郡城的夜,还很长。
而他的道,在这杀机与守护中,愈发澄澈明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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