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将尽,年关将近,山间的寒气最是料峭。然而,张家小院里,却早早地透出了一股不同往年的、源自新生命的暖融融的喜气。
苏晚晴生了!
就在一个飘着细雪的清晨,张家新盖的砖瓦房里,传出了婴儿响亮的啼哭。是个七斤八两的大胖小子!母子平安。
虽然大哥建军因为部队临时有紧急战备任务,无法赶回来,但这份遗憾很快被巨大的喜悦冲淡。爷爷抱着刚裹在红襁褓里、脸蛋还皱巴巴的小重孙,布满老茧的手微微颤抖,笑得见牙不见眼,连声道:“好!好!建军有后了!咱们老张家,添丁进口,大吉大利!” 父亲也是激动得直搓手,看着那小小的、蠕动着的小家伙,眼神柔软得不可思议。
母亲自然是最高兴也最忙碌的。她提前就准备好了柔软的棉布尿戒子、小棉袄,又把自己压箱底的一点好棉花拿出来,絮了暖和的小被子。月子里,她把苏晚晴照顾得无微不至,红糖水、小米粥、荷包蛋……变着花样地做,坚持不让苏晚晴沾一点凉水,碰一点重活。用她的话说:“建军不在家,咱们更得把晚晴伺候好了,不能让她觉得委屈,也不能让建军在部队分心。”
苏晚晴身体底子本就不错,这几年在张家又一直受着灵泉水的潜移默化滋养,产后恢复得很快,奶水也足。小家伙被养得白白胖胖,一天一个样,黑葡萄似的眼睛滴溜溜转,十分惹人疼爱。苏晚晴看着怀里的儿子,再看看围着自己忙前忙后的婆婆、嘘寒问暖的爷爷和父亲,还有总是用亮晶晶眼睛看着小侄子的念念和晓岚,心中被巨大的幸福和安稳填满。虽然丈夫不在身边有些遗憾,但这个家给予她的温暖和支撑,让她觉得无比踏实。她给儿子取了个小名,叫“安安”,寓意平安,也暗含着对丈夫的牵挂和祝愿。
安安的出生,像一道和煦的阳光,驱散了冬日的严寒,也让张家新房里充满了奶香和欢笑。
就在安安满月前几天,苏晚晴的舅舅和舅妈从邻村来了。他们提着两包红糖、几斤挂面,风尘仆仆,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关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自从苏晚晴结婚婚住到张家,他们只匆匆见过两面,心里始终记挂着这个父母早亡、自己拉扯妹妹的外甥女,怕她在婆家受气,怕她过得不好。
然而,一进张家院门,看到收拾得井井有条的院落,闻到灶间飘出的饭菜香和隐约的奶香,再看到闻声迎出来的苏晚晴——她脸色红润,眼神明亮,虽然因为生产稍显丰腴,但气色极佳,穿着干净暖和的棉衣,怀里抱着裹得严严实实、正睡得香甜的婴儿,脸上是平和满足的笑容。舅舅舅妈悬着的心,顿时放下了一大半。
“舅舅,舅妈!你们怎么来了?快进屋,外面冷!”苏晚晴惊喜地迎上去。
“来看看你,看看孩子。”舅妈拉着她的手,上下仔细打量,眼圈有点红,“好,好,看着精神头不错。这就是安安?哎哟,这小模样,真俊!” 她小心地凑近看了看孩子,满脸慈爱。
母亲听到动静也迎了出来,热情地招呼:“亲家舅舅,亲家舅妈来了!快屋里坐,喝口热茶暖暖!晚晴和孩子都好着呢,你们放心!”
堂屋里,炉火烧得旺旺的。舅舅舅妈坐下,接过热茶,感受着屋里的暖意和张家人真诚的热情,心里的那点忐忑彻底消散了。他们看着苏晚晴熟练地抱着孩子,轻声细语地和婆婆、小姑子(指我)说着话,看着张家老爷子慈祥的笑容和男主人沉稳的招呼,再看看这虽然朴素却处处透着用心和整洁的家,终于确信,外甥女是真的找到了一个好归宿。
吃饭时,母亲张罗了一桌好菜,有鱼有肉,比平时丰盛许多。席间,舅舅忍不住问起晓岚。苏晚晴连忙说:“晓岚好着呢!在县中学住校,上次月考又是年级前三。我公公前阵子去县城,还特意去学校看了她,给她带了棉鞋和吃食。这孩子懂事,知道家里情况,特别用功。” 说着,她眼里是满满的骄傲和心疼。
舅妈听了,连连点头,感慨道:“晓岚是个争气的孩子。晚晴啊,看到你现在这样,舅舅和舅妈就真的放心了。张家厚道,对你和晓岚都好,建军也是个有出息的……你爸妈在天之灵,也能安息了。” 说着,又抹了抹眼角。
舅舅也郑重地对爷爷和父亲说:“老爷子,张大哥,嫂子,晚晴和晓岚这两个孩子,以前吃了不少苦。现在看到她们在你们家过得这么好,我们这心里……真是说不出的感激。谢谢你们!”
爷爷摆摆手:“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晚晴进了我们张家门,就是我们的闺女。晓岚那孩子,聪明好学,我们也喜欢。以后有啥事,尽管言语。”
这顿饭后,舅舅舅妈最后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他们住了一晚,帮着干了点零活,给安安做了两双小巧的虎头鞋(舅妈的手艺),第二天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临走时,舅妈拉着苏晚晴的手,千叮万嘱要养好身体,又对母亲说了无数感谢的话。
送走舅舅舅妈,张家小院恢复了平日的节奏,却似乎又有些不一样了。那份因为新生命到来而愈加浓厚的亲情和暖意,仿佛渗透到了每一块砖瓦、每一个人的心里。苏晚晴更加融入了这个家庭,晓岚的学业也成了全家共同的骄傲和牵挂。
我趴在炕沿,看着安安睡梦中无意识咂嘴的可爱模样,又看看屋里每个人脸上满足而平和的神情,心里也暖洋洋的。大哥虽然没能回来,但这个家把他的妻儿照顾得很好,也把他的责任承担了起来。这份家族的凝聚力和相互扶持,或许就是平凡日子里最珍贵的力量源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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