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老师，您没事吧？”
周薇跑过来，脸上满是担忧。
“我没事。”
江寻摇头，眼睛还看着陆凛的方向，“刚才是怎么回事？”
“总电闸跳闸了，可能是设备负载太大。”
周薇说，“还好陆顾问反应快，不然那个灯架倒下来……”
她没有说完，但江寻明白。
那个灯架至少有三百公斤重，如果砸进人群，后果不堪设想。
陆凛处理完灯架的事，转身朝江寻走来。
应急灯的光从他身后照过来，让他整个人笼罩在一圈朦胧的光晕里。
“有没有受伤？”
陆凛问，声音里有一丝紧绷。
“没有。”
江寻说，“你刚才……很厉害。”
“职责所在。”
陆凛简短地说，目光在他身上扫视，确认真的没事，才稍微放松下来。
“导演说今晚的拍摄取消了，等电力恢复再继续。
你先回休息室，我处理完这边就过去。”
江寻点点头，但没有立刻离开。
他看着陆凛转身重新投入工作，看着他在混乱中依然清晰的指令，看着那些原本慌乱的工作人员，因为他的存在而逐渐镇定。
一种强烈的、汹涌的情绪在胸口翻腾。
休息室里只亮着一盏小台灯。
江寻坐在化妆镜前，看着镜子里自己沾满灰尘的脸。
刚才那场混乱像一场梦，但手掌上被钢筋硌出的红痕提醒他，一切都是真实的。
门被推开，陆凛走了进来。
他关上门，靠在门板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这个动作很细微，但江寻捕捉到了——那是卸下所有紧绷后的疲惫。
“处理完了？”江寻问。
“嗯。”
陆凛走到他身边，从桌上抽出湿纸巾，递给他，“擦擦脸。”
江寻接过，没有擦，而是抬起头看着陆凛。
台灯的光线很柔和，照亮了陆凛脸上细小的尘粒，还有眼睑下淡淡的阴影。
“刚才……”
江寻开口，声音有些发涩。
“你跳下去的时候，不怕吗？”
“怕什么？”
“怕灯架砸到你，怕你受伤，怕……”
江寻顿了顿，“怕我失去你。”
陆凛的睫毛颤动了一下。
他蹲下身，和坐着的江寻平视。
“我不会那么容易出事。”他说。
“但万一呢？”
江寻抓住他的手，握得很紧。
“陆凛，你总是这样。
总是冲在最前面，总是把别人护在后面。
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出了事，我怎么办？”
陆凛沉默地看着他。
台灯的光落在他眼睛里，映出江寻焦急的脸。
“江寻。”
他缓缓开口。
“我的工作就是这样。
危险来的时候，我不能退。
因为如果我退了，会有更多人受伤。
这是……选择这份职业时就做好的决定。”
“我知道。”
江寻说，“我知道你的责任，你的使命，你所有那些‘应该’。
但我想让你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会因为你冲在前面而担惊受怕，会因为你可能的受伤而心痛。
我不是要你改变，我是要你……记得。”
陆凛的手指蜷缩起来，回握住江寻的手。
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很暖。
“我记得。”
他说，“每次做决定的时候，我都会想起你。”
“真的？”
“真的。”
陆凛站起身，但没有松开手，“所以我会更谨慎，更周全。
我会尽一切可能，让自己安全回来。
因为我知道，你在等。”
江寻的鼻子发酸。
他眨了眨眼，把那股涌上来的情绪压下去。
“陆凛。”他轻声唤道。
“嗯。”
“你过来一点。”
陆凛走近一步。
江寻仰起脸，在陆凛没反应过来时，凑上去，嘴唇轻轻印在他脸颊靠近下颌的位置。
一个很轻的吻，像蝴蝶停留。
陆凛整个人僵住了。
他的呼吸屏住，眼睛微微睁大，看着江寻近在咫尺的脸。
“你……”
他开口，声音有点哑。
“你比戏重要。”
江寻说，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清晰。
“比任何戏都重要。”
陆凛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抬起手，似乎想碰碰脸颊上刚才被吻过的地方，但手在半空中停住了。
“江寻。”他唤道。
“嗯。”
“我……”
他没有说完。
因为江寻又吻了一下，这次换了个位置，在另一侧脸颊。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江寻退开一点，但手还抓着陆凛的手。
“你要说这不合时宜，要说还在工作场合，要说外面还有人。
但我不想听那些。
我只想告诉你——
刚才在黑暗中，当所有人都慌乱的时候，我看见你冲过去，看见你把危险拦下来，看见你站在那里……
我就在想，如果这是我的最后一天，我最遗憾的是什么。”
陆凛的呼吸变重了。
“是什么？”他问。
“是没来得及告诉你。”
江寻看着他的眼睛。
“你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休息室里很安静，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还有远处隐约传来的施工声响——
电工组在抢修电路。
台灯的光圈将他们包裹在一个小小的、温暖的世界里。
陆凛的手终于动了。
他抬起另一只手，捧住江寻的脸，拇指轻轻摩挲着他的脸颊。
“江寻。”
他又唤了一声，这次声音更沉，更深。
“我在。”
“我……”
陆凛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但最终放弃了，只是低下头，额头抵上江寻的额头。
江寻闭上眼睛，感受着对方温热的呼吸拂在脸上，感受着皮肤相贴的触感，感受着这个一向克制的人难得的、全然的靠近。
“我知道。”
江寻轻声说，“你不用说了，我知道。”
陆凛的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轻轻吻了吻江寻的额头。
一个克制的、温柔的吻。
然后他直起身，恢复了平时的姿态。
但手还捧着江寻的脸，没有松开。
“电路大概还要一小时修好。”
陆凛说，“导演说可以收工了。我送你回去。”
“好。”江寻点头。
两人收拾好东西，走出休息室。
拍摄现场已经基本恢复秩序，电工组还在忙碌，但大部分工作人员已经开始收工。
导演看见他们，走过来：
“江寻，今晚抱歉了，没想到会出这种意外。”
“意外难免。”
江寻说，“大家没事就好。”
“多亏陆顾问。”
导演由衷地说，“要不是他反应快，今晚可能要出大事。”
陆凛只是点头，没有多言。
车子驶出影视基地，汇入深夜的城市道路。
江寻靠在座椅上，看着窗外飞逝的灯火，忽然开口：
“陆凛。”
“嗯。”
“如果刚才……如果灯架真的倒下来了，你会怎么做？”
陆凛沉默了几秒。
“做我该做的。”他说。
“即使可能会受伤？”
“即使可能会受伤。”
江寻转过头，看着陆凛在驾驶座上的侧影。
路灯的光一道道掠过，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影子。
“那我也会做我该做的。”江寻说。
陆凛转头看了他一眼：“什么？”
“等你。”
江寻说，“照顾你，陪你康复，然后……然后下次继续担惊受怕。”
陆凛的嘴角扬了起来。
一个很浅，但真实的笑。
“好。”他说。
车子转过街角，家的轮廓出现在前方。
窗户里亮着灯，温暖而明亮。
江寻想，这就是他想要的生活。
有惊险，有意外，有混乱，但最终，总有一个地方可以回去，总有一个人可以依靠。
而那个人，此刻正坐在他身边，握着他的手。
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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