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月谷的月光是冷的。
往年的月光会像融化的银，淌过谷中每一寸土地，落在冻伤的手上能化去疼痛，洒在失眠人的枕边能催出好梦。可如今，月光只剩层薄薄的白，贴在地上像结了层冰，照在人身上不仅不暖，反而透着股沁骨的寒，连谷里最耐寒的“月见草”都蜷成了团，叶尖泛着灰。
“月光的‘灵韵’被抽走了。”苏棠站在谷中那棵千年“望舒树”下，指尖接住一片被月光染白的叶，叶片凉得像块碎玉，掌心的罗盘泛着银白色的光，盘面上的星点被寒气包裹，光芒微弱得像风中残烛，“月食不是自然现象，是有人用‘蚀月阵’吸走了月光的暖意。”
37举着“灵韵检测仪”，屏幕上的数值低得惊人：“望舒树是月光的‘聚灵点’，树根能吸收月华，再转化成治愈的能量释放出来。现在树心被插了根‘寒铁针’，针上刻着蚀月符，正源源不断地把灵韵往谷外引。”
阿影摸了摸望舒树的树干，树皮上结着层薄霜，霜花的形状竟像无数细小的锁链。“村民说，月食那晚，谷里的月光突然变成了墨色，像被什么东西吞了似的。第二天月光再出来，就没了暖意，连谷里的泉水都开始结冰——往年这时候，泉水是从不冻的。”
他们在谷顶的“观月台”上，找到了那个“能看见月光泪痕”的望月人。老人披着件月白色的披风，正坐在冰凉的石凳上，仰着头看天，眼睛里映着残月的影子，像盛着两汪秋水。他手里拿着块半透明的“月精石”，石上的纹路随着月光流动，却始终泛着冷光。
“它们在说‘冷’。”老人低下头，声音轻得像叹息，“月光原本是有温度的，那是月亮的呼吸。月食那晚，我看见三个穿灰袍的人在观月台下布阵，阵眼就对着望舒树的方向，他们念咒的时候，月光里飘出好多银色的影子，像被撕破的绸缎，往阵眼里钻……”
苏棠将掌心贴在望舒树的树干上，金色的命数光芒渗入木纹，触到了树心那根寒铁针。光芒里浮现出清晰的画面：月食夜的霜月谷，三个灰袍人围着树，将寒铁针缓缓刺入树干，针身没入的瞬间，望舒树剧烈颤抖，树叶哗哗作响，像在痛苦地尖叫，而谷外的方向，一座黑塔正发出贪婪的吸力，将月光的灵韵抽成银色的线。
灰袍人的袖口，绣着个弯月被遮挡的标记，与“暗月教”的徽记分毫不差——这个教派信奉“月冷则明”，认为月光的暖意是“杂质”，只有将其抽干，才能让月亮回归“纯粹的清冷”，甚至能通过操控冷月光，让人失去情感，变成绝对理性的“完美者”。
“寒铁针的核心是‘虚无之影的寒晶’。”37的声音带着凝重，“它不仅能吸灵韵，还会污染望舒树的根脉。再拖一个月，树就彻底枯死了，到时候霜月谷的月光，永远都不会有暖意了。”
老人突然将月精石按在望舒树的树干上，石面与树皮相贴的地方，竟渗出细小的银珠，像树在流泪。“这是十年前我从望舒树的树洞里捡的，那时候的月光暖得很，石上的纹路会发烫。现在……”他摸了摸石面，“只有冰碴子似的凉。”
苏棠的光剑突然指向观月台的地基，剑身上的符文与月光产生共鸣，映出蚀月阵的轮廓：那是个由七根石柱组成的圆形阵，柱顶刻着倒转的月纹，每根柱子里都嵌着块黑色的晶石，正散发着吸噬的力量。
“必须毁掉阵眼和寒铁针。”苏棠的声音斩钉截铁，“月光的暖意不是杂质，是治愈的力量。暗月教想让世界只剩冰冷的理性，却忘了，正是那些会疼、会暖的情感，才让生命有了意义。”
深夜，他们兵分两路。阿影带着月精石吸引暗月教的注意力，37破解阵眼的能量流动，苏棠则潜入望舒树附近，准备拔除寒铁针。
当阿影将月精石举向夜空时，石上突然爆发出温暖的银光，像一小块浓缩的暖月光。暗月教的人果然被吸引过来，为首的灰袍人狞笑道：“找到月精石了！有了它，就能彻底净化月光的杂质！”
就在他们扑向阿影时，37启动了干扰装置，蚀月阵的石柱突然发出刺耳的嗡鸣，黑色晶石的光芒剧烈闪烁，吸噬的力量瞬间紊乱。
苏棠趁机将光剑刺入望舒树的树干，金色的光芒包裹住寒铁针，一点点往外拔。针身每退出一寸，望舒树就颤抖一下，树皮上的霜花锁链便融化一截，露出底下鲜活的木纹。
“住手！”灰袍人发现上当，转身扑向苏棠，手里的法杖发出黑色的光，直取她的后心。
“你的理性里，藏着的不过是懦弱。”苏棠没有回头，光剑猛地一挑，寒铁针被彻底拔出，带着一串黑色的汁液飞了出去，“你怕疼痛，就想让世界失去感知；你怕温暖带来的牵挂，就想让所有人变成冰冷的石头——这不是完美，是逃避。”
寒铁针离体的瞬间，望舒树发出一声舒畅的叹息，树叶重新变得翠绿，树干上渗出银色的汁液，顺着木纹流淌，所过之处，冰霜消融，连空气都染上了暖意。观月台上的蚀月阵发出“咔嚓”的脆响，石柱纷纷断裂，黑色晶石化作齑粉。
月光突然变得明亮而温暖，像久违的阳光洒进谷中，落在结冰的泉水上，冰层迅速融化，泉水叮咚作响；落在蜷缩的月见草上，草叶缓缓舒展，开出了淡黄色的小花。
灰袍人沐浴在暖月光里，突然捂住脸，发出压抑的哭声。他想起自己年幼时，母亲曾在霜月谷用暖月光为他治疗冻伤，那时的月光，暖得像母亲的手。
“原来……我只是想家了。”他的声音带着颤抖，灰袍落在地上，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布衣。
望月人站在望舒树下，月精石在他掌心发出温暖的光，石上的纹路像跳动的火焰。“它们在笑呢。”老人笑着说，“月光说，终于能好好呼吸了。”
苏棠的罗盘上，银白色的星点挣脱了寒气，光芒里流动着温暖的月纹，像月光织成的绸缎。
离开霜月谷时，村民们在观月台上摆起了宴席，暖月光洒在每个人的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望舒树的树洞里，新的月精石正在慢慢凝结，石面上的纹路，映着谷里的欢声笑语。
37看着灵韵检测仪上回升的数值，轻声说：“原来最治愈的不是月光本身，是藏在暖意里的理解——知道你会疼，所以温柔以待；知道你会累，所以留一盏暖光。”
苏棠望着渐渐远去的、重新充满暖意的山谷，罗盘上一个碧绿色的星点正在闪烁，旁边写着：“霖雨泽，这里的雨水能滋养希望，却在一场旱灾后天天下着酸雨，只有一个听雨人，还能听见雨滴的悲鸣。”
“去听听雨水的希望吧。”她转动船舵，铁皮船驶向被月光镀上银边的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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