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再次将目光投向秦暮灰败的脸。
地底黑暗中,他毫不犹豫走在前面的背影清晰浮现。
他曾将生的机会留给她,甚至在那幽闭的深渊里,将最不堪的过去与她共享,建立起一种超越寻常盟友的信任。
如今,她要为他赌上这百分之十五吗?
赌注是他的命,阮清作为医者的后续,以及——
她视线微移,看向周围神色凝重的暮光城队员。
两个刚刚缔结的幸存者势力间可能瞬间崩解的联盟。
一旦秦暮在这里死去,暮光城会如何反应?那些精锐的战士,会如何看待“保护不力”的曙光?
陈锋队长此刻的恭敬能维持多久?失去首领的暮光城,是会成为复仇的烈焰,还是分崩离析的乱局?
无论哪种,对刚刚站稳脚跟的曙光而言,都是难以承受的冲击。
她真的能担起这可能导致血流成河的恨意与混乱吗?
这个认知像冰水浇头,让她沸腾的焦虑瞬间冷却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冰冷的压力。
这不仅关乎个人情感,更关乎数百人的生死存亡。
就在这时,暮光城救援队的陈锋队长脚步沉稳地穿过人群,来到林薇身边。
他先是对阮清及其医疗团队颔首致意,然后转向林薇,微微压低了声音。
他的语气是公事公办的冷静,却透着一股沉重的托付,但是接下来的话,让林薇的心更加乱了:
“林首领,秦先生在进入地底前,曾给我下达过明确的指令:若他遭遇不测,陷入无法指挥的境地,暮光城在曙光基地的一切人员与资源,暂由您全权调度,直至他恢复或……有新的命令。”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手术台上生死未卜的秦暮,又回到林薇脸上,眼神复杂,“此刻,秦先生昏迷,按指令,我及所属队员听从您的安排。另外,暮光城内部已收到最高级别的待命通知。我们需要您下一步的指示。”
这番话如同另一块巨石投入心湖。
秦暮竟然在事前就做了这样的安排?将暮光城的临时指挥权交给她?
这是何等的信任,或者说,是何等沉重的责任!这无疑将她推到了更无法退缩的位置。
她不仅是想救秦暮的林薇,更是被暮光城首领在“遗嘱”般指令中指定的临时负责人。
秦暮的生死,直接关系到她能否稳住这支强大的外援,甚至关系到两个基地未来的格局。
时间,在秦暮生命飞速流逝的滴答声中,在双重责任的挤压下,变得无比昂贵,仿佛沙漏走到了最后关头。
林薇闭了闭眼,将所有翻腾的恐惧,伦理的挣扎,政治的权衡,连同那份刚刚意识到却来不及厘清的情感,一起狠狠地压入冰层之下。
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一片近乎虚无的平静,那是绝境中淬炼出孤注一掷的冷静。
她看向阮清,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却蕴含着斩断所有后路的决绝:
“阮阮,你需要什么?只管说。我相信你。”
不是相信那渺茫的百分之十五成功率,而是相信阮清这个人——
相信这个将她从死亡线上拉回无数次、如同姐姐般用医术和生命守护着曙光基地每一个人的医生。
在她专业的领域里,已经为她、为秦暮、也为两个基地的未来,争取到了当下唯一一条不违背良知且尚存一线生机的险径。
阮清深深地看了林薇一眼。
那一眼,看透了她平静下的惊涛骇浪。
理解了她此刻承受的双重枷锁,也接下了这份以信任为名的、沉甸甸的托付。
没有多余的言语,千言万语都在这一眼中。
她倏然转身,白大褂的衣角划过一个利落的弧度。
阮清的声音瞬间拔高,恢复了手术台上主宰生死般的权威与迅捷,清晰有力地传遍整个手术区:
“准备‘蛇蝎草碱’、‘泛型细胞膜稳定剂’!立刻根据患者最新生命体征数据,以第二套应急理论模型为准,计算三联疗法第一阶段精确剂量与时序,我要零容错!监测组,盯紧所有参数,尤其是神经电生理和心血管反应!抢救车就位,随时应对急性反应!其他人,各就各位——我们开始!”
命令如同手术刀般精准落下,手术室内瞬间进入一种更高阶的、赌上一切的战斗状态。
每个人都清楚,他们即将进行的是一次毫无先例可循的医学豪赌。
林薇退到一旁,不再干扰。
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闭上眼睛,双手合十,指节捏得发白。
她不信神佛,但此刻,她愿意向任何可能存在的力量祈祷。
祈祷阮清的技术和判断能创造奇迹,祈祷秦暮足够顽强,能扛过这猛烈的、近乎摧毁再重建的药物治疗。
阮清已经戴上了新的手套,眼神锐利,紧盯着助手递上的计算数据和准备好的药剂。
她的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但手稳得没有一丝颤抖。
这是她作为医生所能做到的极限。
“开始计时。第一阶段,‘蛇蝎草碱’,剂量x毫克,静脉推注,速度控制……” 阮清的声音冷静地响起,开始了与死神最直接的博弈。
药物缓缓推入秦暮的血管。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死死盯着监护仪。
几秒钟后,秦暮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心率瞬间飙升,血压剧烈波动!
“肾上腺素准备!调整推注速度!”阮清的声音依旧稳定,目光紧锁数据。
林薇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
第一阶段在惊心动魄的调整中度过。
紧接着是第二阶段、第三阶段……每一种药物的注入都伴随着秦暮生命体征的剧烈震荡,如同在惊涛骇浪中行驶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倾覆。
阮清和她的团队如同最精密的仪器,根据实时数据飞速调整着方案,与药物副作用和秦暮身体的激烈反应搏斗。
时间从未如此漫长。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
林薇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只有十几分钟,也可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她看到阮清的手术服后背被汗水浸透,看到其他医护人员脸上紧绷到极致的表情,看到监护仪上那些曲线如同过山车般起伏……
终于,当最后一种药物以精确的速度滴注完毕,又经过了仿佛无尽的几分钟观察后,秦暮那疯狂波动的心率和血压,开始以一种缓慢但确实的趋势,向着相对稳定的区间回落。
虽然依旧远低于健康水平,但那种断崖式下跌的恐怖趋势,被遏制住了!
更重要的是,血氧饱和度的下降停止了,甚至出现了极其微弱的、小数点后的回升!
阮清死死盯着数据,足足又观察了五分钟,才极其缓慢地吐出了一口气。
她抬起手,用手背抹了一下额头的汗,转向林薇。
那双因为高度专注而异常明亮的眼睛里,充满了疲惫,但更多的是如释重负和一丝难以置信的庆幸。
“第一阶段……暂时成功了。”阮清的声音沙哑。
“毒素结合被显着抑制,生命体征暂时稳住。他……撑过了最危险的药物冲击期。”
她顿了顿,语气依旧沉重:“但这只是开始。接下来的24到48小时是关键中的关键。药物副作用会持续,感染仍在,毒素并未清除只是被‘欺骗’。他需要最严密的监护和支持,一刻都不能放松。而且,我们必须在48小时内找到真正的解毒突破口,或者期待奇迹发生。”
林薇的身体晃了晃,一直强撑的那口气仿佛骤然松了,强烈的虚脱感瞬间席卷全身。
她靠着墙壁,缓缓滑坐在地上,双手捂住脸,肩膀难以抑制地颤抖起来。
是后怕,是庆幸,是压抑了太久情绪的彻底释放。
秦暮暂时活下来了,以另一种更加艰难、前途未卜的方式。
阮清赌赢了第一步。
但是,战斗远未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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