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空气凝滞，烛火无声。
林晚晚呆呆地坐在喜床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她的视野里，整个世界都仿佛变成了背景板，唯有两样东西无比清晰。
一是面前那个俊美如天神、煞气如恶鬼的男人。
二是他头顶上那个……抖得像通了电一样的像素小团子。
【瑟瑟发抖.gif】
【瑟瑟发抖.gif】
【瑟瑟发抖.gif】
……
它就像一个劣质的网站弹窗广告，顽固地、循环地播放着，无论林晚晚如何试图用意念将它关闭，它都坚韧不拔地存在着。
幻觉？
不。
林晚晚活了二十多年，从没听说过哪种幻觉是像素画风还自带动态效果的。
她试着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猛地睁开。
还在。
那小团子不仅还在，甚至因为她这个突兀的动作，抖动的频率似乎还加快了一丝。
林晚晚的内心，此刻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那是一种世界观被强行拆迁又胡乱重建后的荒诞与迷茫。她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穿越已经够离谱了，现在居然还附赠了这种堪比AR特效的金手指？
能看到……别人头顶的表情包？
而且对象还是这个喜怒无常、据说杀人不眨眼的皇帝？
这金手指……是嫌她死得不够快，特意来增加点娱乐效果吗？
就在林晚晚脑内风暴席卷的时候，萧澈动了。
他迈开脚步，向她走来。
一步，又一步。
他走得很慢，龙纹皂靴踩在光洁的金砖地面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却像是一柄重锤，一下又一下，精准地砸在林晚晚的心脏上。
那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随着他的靠近而呈几何倍数增长。空气仿佛被抽干，每一寸空间都充斥着他身上那股清冷的、带着苦涩药味的龙涎香。
林晚晚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巨石。
她看到他那双幽深的凤眸微微眯起，眼底的寒意愈发凛冽，仿佛能将人的灵魂都冻结成冰。他的薄唇紧紧抿着，形成一个冷硬而残酷的弧度。
这是一个……真的会杀人的眼神。
林晚晚毫不怀疑这一点。书本上、影视剧里那些关于帝王威仪的描写，在这一刻都显得无比苍白。唯有亲身面对，才能体会到那种源于绝对权力的、能轻易主宰他人生死的恐怖气场。
“噗通——”
身后传来几声闷响，是那几个本就跪伏在地的宫女太监，再也承受不住这股压力，直接吓得瘫软在地，人事不省了。
而林晚晚，作为这股压力的核心承受者，感觉自己的心脏已经提到了嗓子眼，疯狂地撞击着胸腔，几乎要破膛而出。
她强迫自己冷静，可颤抖的身体却出卖了她内心的恐惧。
萧澈终于在她面前三步远的地方停下。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目光像是在审视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那眼神里没有好奇，没有探究，只有一片化不开的冰冷和……厌烦。
是的，厌烦。
仿佛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件令他无比烦躁的事情。
林晚-晚的心沉到了谷底。
她知道，这个男人，是真的想让她死。
就在这时，她看到萧澈缓缓地抬起了手，握住了腰间悬挂的一柄佩剑的剑柄。
“锵——”
一声轻微却无比清晰的金属摩擦声响起。
那柄古朴华贵的长剑，被他一寸一寸地抽了出来。剑身狭长，在殿内跳动的烛光下，反射出森然的、流动的寒光，那光芒晃过林晚-晚的眼睛，刺得她瞳孔骤然一缩。
她看见剑刃上倒映出自己那张惨白如纸、写满惊恐的脸。
完了。
这次是真的完了。
这个疯子！这个暴君！他竟然真的要在他们的新婚之夜，在坤宁宫里，亲手杀了他的皇后！
林晚晚的脑子“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恐惧如同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攫住了她的心脏，让她连尖叫都发不出来。
她眼睁睁地看着那泛着寒光的剑尖，被他平举着，缓缓地、毫不迟疑地朝自己的喉咙递了过来。
冰冷的杀意，扑面而来。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地笼罩着她。
然而，就在那锋利的剑尖即将触碰到她脆弱的皮肤时，林晚晚视野上方，那个一直抖个不停的表情包，突然发生了异变！
只见那个【瑟瑟发抖.gif】的小团子，像是被按下了快进键，抖动的频率瞬间飙升到了极致，几乎变成了一道黄色的残影。
紧接着，在表情包的旁边，像是游戏里的系统提示一样，凭空冒出了一行同样是像素风的黑色小字：
【怎么办怎么办，她怎么不怕我？朕的威严呢？！】
林晚晚：“……？”
如果不是那锋利的剑尖已经近在咫尺，带来了刺骨的寒意，她几乎要以为自己是在看一出极其荒诞的默剧。
她不怕他？
开什么国际玩笑！她现在怕得快要尿了好吗！她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逃跑，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和急促到快要断掉的呼吸！
可是……
可是他头顶上那行小字，又是怎么回事？
“朕的威严呢？！”
这句话，像是一道惊雷，在林晚晚混乱的脑海中炸响。
她看着眼前这个面如寒霜，眼神能杀人的皇帝，再看看他头顶上那个急得快要冒烟的内心独白……
一个荒唐的、不可思议的、却又带着一线生机的念头，猛地从她心底最深处涌了上来。
他……他其实……不是真的想杀她？
他拔剑，他用剑指着她，他摆出这副要吃人的表情……难道都只是……在虚张声势？
他是在……害怕？
不，不是害怕她这个人，而是害怕“冲喜”这件事，害怕她这个被强行塞给他的“新娘”？所以他用最凶狠的方式，想把她吓跑，或者吓死？
这个念头一生出来，就如同燎原的野火，瞬间烧遍了她的四肢百骸。
求生的本能，在这一刻压倒了那灭顶的恐惧。
赌一把！
人生处处是豪赌，输了不过是碗大个疤……哦不，输了就是当场去世。但是不赌，也一样是死路一条！
既然横竖都是死，为什么不选择那唯一可能存在生机的一条路？！
电光石火之间，林晚晚做出了一个连她自己都觉得疯狂的决定。
那冰冷的剑尖，已经抵到了她的颈前，锋利的触感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甚至能感觉到剑刃上散发出的、能割裂肌肤的寒气。
只要他再往前送一分，就能轻易地刺穿她的喉咙。
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林晚晚非但没有躲闪，更没有像他预想中那样尖叫求饶。
她反而……迎了上去。
她缓缓地、用尽全身的力气控制住身体的颤抖，强行挺直了那因为恐惧而微微佝偻的背脊。
然后，她抬起了头。
迎着那森然的剑尖，迎着那冰冷的目光，她抬起了下巴，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强装出来的镇定，直视着萧澈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她的眼神里，没有恐惧，没有哀求，只有一片死水般的平静。
仿佛那抵在她喉间的，不是一柄能瞬间夺走她性命的利剑，而是一根无聊的枯枝。
来啊！
有本事你就动手！
反正老娘烂命一条，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她用尽全力，摆出了这副视死如归的架势。
而她的余光，则死死地、紧张地锁定着皇帝头顶的那个区域。
她看见，在她抬起头，直视他眼睛的那一刹那——
萧澈头顶上那个疯狂抖动的表情包，像是突然断了网一样，猛地……
卡住了。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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