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斜射进来，在陈默脸上投下一道温暖的光斑。他皱了皱眉，下意识地伸手去摸枕边的遥控器——这是他这几天养成的习惯，每天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确认那个能够改变现实的装置还在。
但这一次，他的手指只触到了空荡荡的床单。
陈默猛地睁开眼，撑起身子查看枕头周围。没有，哪儿都没有。那个黑色的、表面光滑的遥控器不见了。他慌乱地掀开被子，检查床底，甚至抖落了枕套——一无所获。
在找什么呢？叶风的声音从宿舍门口传来，伴随着塑料袋窸窣的声响。她拎着早餐走了进来，长发随意地扎成马尾，几缕碎发垂在脸颊旁，在晨光中泛着金色的光泽。
陈默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解释。他不能告诉叶风自己在找一个能够修改现实的遥控器，一个将她变成自己未婚妻的装置。尤其是在现在，当叶风看向他的眼神中盛满毫不掩饰的爱意时。
没、没什么，他勉强笑了笑，就是...我的钢笔好像掉了。
叶风将早餐放在桌上，走到床边坐下，伸手抚平陈默睡翘的头发：撒谎。她的指尖轻轻划过陈默的太阳穴，你一紧张这里就会跳。到底怎么了？
就在陈默绞尽脑汁想借口时，一道微弱的蓝光从床缝中一闪而过，速度快得几乎像是错觉。但陈默确信自己看到了——那是遥控器发出的光，与他第一次使用时一模一样。
你看到了吗？他抓住叶风的手腕，指向那道光的来源。
叶风疑惑地眨眨眼：看到什么？
那道蓝光！就在那里——陈默指向床缝，但那里现在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普通的阴影。
叶风的表情从困惑转为担忧，她捧起陈默的脸：亲爱的，你是不是做噩梦了？从早上起来就怪怪的。她的拇指轻轻摩挲陈默的脸颊，触感温暖而真实。
陈默注视着叶风近在咫尺的脸——那双桃花眼中盛满关切，微微皱起的眉头，还有嘴唇上因为干燥而起的一小块皮。这一切都如此真实，如此鲜活，让他几乎要相信这就是他们原本的生活，而非一个被遥控器制造出的幻象。
可能...可能是吧。他最终妥协道，任由叶风将他拉起来，我没事，真的。
叶风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绽开笑容：那就快来吃早餐吧，我买了你最喜欢的豆浆和油条。她起身走向桌子，背影纤细而挺拔，校服下摆随着步伐轻轻摆动。
陈默呆坐在床上，看着叶风忙碌的背影。如果遥控器真的消失了，那么现在这个现实就成为了永久的、不可更改的事实。叶风将永远是他的未婚妻，他们的关系将被所有人认可，而那些被修改前的记忆将彻底成为过去。
这个想法既令人安心又令人恐惧。
早餐时，叶风滔滔不绝地谈论着今天的课程和周末的计划，时不时自然地给陈默夹菜或擦去他嘴角的食物残渣。这些亲密的小动作如此自然，仿佛他们已经这样相处了多年。
对了，叶风突然想起什么，从书包里掏出一个精致的信封，我妈让我们今晚回家吃饭，说是要商量婚礼的事。她将信封递给陈默，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她还特意做了你爱吃的红烧鱼。
陈默接过信封，手指微微发抖。在这个被修改过的现实中，叶风的父母不仅接受了自己儿子变成女儿身的事实，还欣然同意了两人的婚事。这太荒谬了，却又如此真实——信封上烫金的字体，淡淡的香水味，还有叶风期待的眼神。
好啊，他听见自己说，我很期待。
叶风笑得更灿烂了，她倾身向前，在陈默唇上轻轻一吻：我就知道你会开心。我妈可喜欢你了，上次还偷偷跟我说，要我好好珍惜你。她的眼中闪烁着幸福的光芒，如此纯粹，如此真挚，让陈默的心脏一阵紧缩。
这真的是遥控器制造出的虚假情感吗？还是说，即使是被修改过的开始，也能孕育出真实的感情？
上午的课程陈默几乎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他的思绪不断在现实与虚幻间游走，试图找出这个新生活中的破绽。但越是观察，越是发现一切天衣无缝——同学们对他们的关系习以为常，老师对叶风女性化的外貌和举止毫不惊讶，甚至连校园里的小猫都会自然地蹭叶风的腿，仿佛她一直都是这样。
课间时分，陈默独自一人躲在图书馆的角落里，试图理清思绪。他从钱包深处摸出一张被折得很小的旧照片——这是他在整理物品时偶然发现的，照片上是改造前的叶风，阳光帅气的校草模样，搂着他的肩膀，两人对着镜头比着傻乎乎的V字手势。
这张照片应该是被遥控器漏掉的证据，一个未被修改的记忆碎片。陈默盯着照片中那个还完全是个男生的叶风，试图唤起与之对应的真实记忆，但脑海中浮现的却全是与现在这个叶风相处的画面——她笑起来时眼角的细纹，生气时撅起的嘴唇，害羞时泛红的耳尖...
原来你在这儿。
叶风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吓得陈默差点把照片掉在地上。他慌忙将照片塞回钱包，但已经来不及了——叶风已经看到了。
那是什么？她好奇地问，在陈默身边坐下，藏得这么隐秘，该不会是前女友的照片吧？她的语气带着玩笑，但眼神却透着一丝不安。
陈默犹豫了一下，缓缓掏出照片递给叶风：是...是我们以前的合照。
叶风接过照片，表情从好奇逐渐变为困惑。她盯着照片看了很久，眉头越皱越紧：这是...我们吗？她的手指轻轻抚过照片上那个男性化的叶风，我怎么不记得拍过这张照片...而且我那时候长这样吗？
陈默的心跳加速。这是机会，如果他现在告诉叶风真相，也许能打破遥控器的魔咒，让一切恢复原样。但当他看到叶风困惑中带着不安的表情时，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可能是光线问题吧，把你拍得太男性化了。
叶风将信将疑地又看了看照片，突然轻笑出声：你看你那时候的傻样！她把照片还给陈默，不过我们确实变了不少，尤其是你，越来越帅了。她俏皮地眨眨眼，刚才的困惑仿佛从未存在过。
陈默接过照片，内心五味杂陈。叶风对照片异常的反应被轻易地合理化，就像这个被修改过的现实中所有不合逻辑的事情一样。遥控器创造的世界有着强大的自我修复能力，任何可能威胁到它的证据都会被轻易化解。
走吧，下节课要开始了。叶风站起身，向陈默伸出手，发什么呆呢？
陈默看着眼前这只手——手指修长白皙，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手腕纤细得能看见淡蓝色的血管。这无疑是女性的手，却属于一个基因上仍是男性的未婚妻。最奇怪的是，他对这一切竟感到如此自然，仿佛世界本就该是这样运转的。
他握住叶风的手，让她拉自己起来。叶风的手温暖而有力，握紧的瞬间让陈默感到一阵莫名的安心。
我爱你。这句话脱口而出，连陈默自己都感到惊讶。
叶风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是盛满了星光。她倾身向前，在图书馆安静的一角轻轻吻住陈默的嘴唇：我也爱你，永远。
这个吻如此甜蜜，如此真实，让陈默几乎忘记了所有关于遥控器和虚假现实的疑虑。在这一刻，唯一重要的是他们之间的感情，无论这感情是如何开始的。
下午的体育课上，叶风换上了紧身的运动服，展现出已经相当女性化的身材曲线。她在跑道上奔跑的身影吸引了无数目光，但每当经过陈默身边时，她总会放慢脚步，朝他抛来一个甜蜜的微笑或飞吻。
你们俩真是够了，张伟在一旁夸张地翻白眼，天天秀恩爱，考虑过我们这些单身狗的感受吗？
陈默笑了笑，没有回应。他发现自己越来越习惯这种调侃，越来越融入这个陈默的未婚妻的角色。可怕的是，他甚至开始享受这一切——被爱、被需要、被羡慕的感觉。
训练结束后，叶风浑身是汗地走向陈默，毫不在意地靠在他身上：累死了~背我回更衣室好不好？
陈默红着脸看了看周围：别闹了，这么多人...
叶风撅起嘴：以前你都背我的~是不是不爱我了？
又是一段虚假的浮现在陈默脑海中，但此刻他已经分不清哪些是真实的，哪些是被植入的。最终他妥协了，弯下腰让叶风跳上他的背。
叶风的身体轻盈而温暖，双臂环绕着他的脖子，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她身上带着汗水的气息和淡淡的洗发水香味，呼吸拂过陈默的耳廓，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重吗？叶风轻声问。
不重，陈默诚实地回答，你很轻。
叶风轻笑一声，嘴唇几乎贴上他的耳朵：那以后你要经常背我。
陈默没有回答，但内心某个角落希望这个能够真的持续到永远。
晚上，他们如约去了叶风家。叶风的父母热情地招待了陈默，餐桌上摆满了他爱吃的菜肴。谈话间，叶风的母亲甚至拿出了家庭相册，给他们看叶风从小到大的照片。
陈默屏住呼吸翻看着相册，惊讶地发现所有的照片都显示叶风一直是个男身女相的孩子——婴儿时期的叶风就有着精致的五官，小学时的叶风已经显露出女性化的柔美，中学时期的叶风更是出落得亭亭玉立，只是穿着男生校服而已。
我们家叶风从小就被误认为是女孩，叶风的父亲笑着说，语气中带着骄傲，不过性格一直很要强，篮球打得比大多数男生都好。
叶风在一旁不好意思地红了脸，桌子下的手却悄悄握住了陈默的。她的掌心温暖而略带湿润，指尖轻轻摩挲着陈默的手背，像是在寻求安慰。
我们都很高兴叶风找到了你，叶风的母亲慈爱地看着陈默，你们看起来很般配。
陈默只能点头微笑，内心却掀起惊涛骇浪。遥控器不仅修改了现在的现实，还重构了整个历史，让叶风的男身女相成为贯穿一生的特质。这个世界的自我一致性强大到令人绝望。
晚饭后，叶风送陈默到公交站。夜风微凉，她自然地挽住陈默的手臂，头靠在他肩上。
今天开心吗？她轻声问。
陈默看着夜空中的星星，点了点头：嗯，很开心。这是实话，尽管所有的一切都是虚假的，但他确实感受到了真实的快乐和温暖。
我也是。叶风的声音里带着满足，有时候我会想，如果没有遇见你，我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这句话像一把小刀刺进陈默的心脏。如果没有那个遥控器，叶风现在应该还是那个阳光帅气的校草，被无数女生追捧，拥有完全不同的未来。是他擅自改变了叶风的人生轨迹，剥夺了原本属于她的可能性。
对不起...他低声说，不确定自己在为什么道歉——是为使用遥控器，还是为现在心中涌起的自私庆幸。
叶风抬起头，疑惑地看着他：为什么道歉？
陈默没有回答，而是低头吻住了她。叶风先是惊讶地睁大眼睛，随后缓缓闭上眼，回应着这个吻。她的嘴唇柔软而温暖，带着晚饭后漱口水的薄荷味，却比任何山珍海味都更令人沉醉。
当公交车到来时，陈默几乎不想离开。叶风站在站台上向他挥手告别，月光为她镀上一层银边，美得如同梦境。
明天见，未婚夫~她的声音随着公交车启动而渐渐远去。
陈默靠在车窗上，看着叶风的身影逐渐变小，最终消失在夜色中。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摸向口袋，那里曾经装着改变一切的遥控器，现在却空空如也。
也许，遥控器的消失是某种启示——无论开始多么扭曲，感情一旦产生，就有了自己的生命。叶风对他的爱可能始于遥控器的设定，但那些关切的眼神，温柔的触摸，甜蜜的亲吻，都是真实存在的情感。
而他自己呢？他爱叶风吗？爱这个既是男性又是他未婚妻的复杂存在？陈默闭上眼睛，让公交车的摇晃带走最后的疑虑。
是的，他爱叶风。无论这爱是如何开始的，现在它已经真实地存在于他的心中，如同呼吸一般自然且不可或缺。
当陈默回到宿舍，发现桌上多了一个相框，里面是他们在游乐园的合照——叶风戴着米奇耳朵发箍，亲昵地靠在他肩上，两人笑得灿烂。他不记得这张照片是什么时候拍的，但相框边缘已经有些磨损，看起来确实像是存在了很久。
陈默将相框放在床头，脱衣上床。就在他即将入睡时，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叶风发来的消息：
晚安，我的爱。做个好梦。pS：梦见我哦~
陈默微笑着回复了同样的祝福，然后将手机放在枕边。窗外，一轮明月高悬，静静地注视着这个被修改过却依然美丽的世界。
遥控器消失了，但它创造的关系却留了下来。或许这就是最好的结局——不再有修改现实的能力，不再有对真实与虚假的纠结，只有当下真实可触的幸福。
陈默闭上眼睛，任由睡意将他带走。在梦境的边缘，他仿佛又看到了那道转瞬即逝的蓝光，像是在向他做最后的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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