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三千道目光的聚焦下,许森林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眼神里没有锋芒,没有愤怒,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他站起身,步履从容地再次走到舞台中央的立式麦克风前,
仿佛周围所有的质疑、喧嚣、对立都与他无关。
他甚至没有看一旁志得意满的孙皓一眼,
只是微微垂眸,像是在调整呼吸,
又像是在酝酿一种跨越了五百年的执念与哀伤。
然后,他开口了。
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叙事诗般的舒缓与宿命般的苍凉,
完全没有《再别康桥》那种节奏感,却更直击人心:
“《一棵开花的树》。”
如何让你遇见我
在我最美丽的时刻
开场两句,如同一个少女最卑微又最炽热的祈愿,轻轻叩响了每个人的心门。
台下细微的骚动瞬间平息。
为这
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
求佛让我们结一段尘缘
“五百年!”一股巨大的、带着宗教般虔诚的宿命感扑面而来!
为了一个“遇见”,竟愿付出五百年的祈求!
这是何等执着而绝望的爱!
台下已经有人微微张开了嘴,眼神开始凝固。
佛于是把我化作一棵树
长在你必经的路旁
阳光下
慎重地开满了花
朵朵都是我前世的盼望
“化作一棵树!”意象在此刻轰然绽放!
那不再是普通的树,而是一个灵魂的囚笼,一个用五百年光阴换来的、沉默的等待!
那“慎重”开出的花,是何等珍重而卑微的“盼望”!
鹿溪禾听到这里,眼圈瞬间就红了,她仿佛看到了那个在佛前苦苦哀求的身影,那种极致浪漫下的极致悲凉,让她心尖发颤。
当你走近
请你细听
那颤抖的叶
是我等待的热情
等待的热情,是“颤抖的叶”!将无形的焦灼、期盼、紧张,赋予了如此灵动而脆弱的形态!
陈欣的眼泪毫无征兆地滑落下来,她想起了自己怯懦的暗恋,那种想要靠近又不敢,
只能远远看着,心却随着对方一举一动而颤抖的心情,被这短短几句诗剖白得淋漓尽致。
她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
而当你终于无视地走过
在你身后落了一地的
朋友啊
那不是花瓣
那是我凋零的心
当最后这几句,用那种仿佛耗尽所有力气、带着无尽怅惘与释然的语气吟诵而出时——
“那不是花瓣\/那是我凋零的心!”
如同一记无声的惊雷,在每个人灵魂深处炸响!
轰!
一种难以言喻的、巨大的悲伤和震撼,如同海啸般席卷了整个会场!
没有掌声,没有欢呼,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愣在原地,灵魂出窍。
随即——
“呜……”不知是谁先发出了一声压抑不住的抽泣。
这声抽泣像打开了闸门。
鹿溪禾的眼泪决堤而出,她不再顾忌形象,任由泪水流淌,
她为那五百年的等待和最终的“无视”而心痛得无法呼吸。
陈欣早已泣不成声,瘦弱的肩膀不住地颤抖。
舞台侧幕,苏清雪怔怔地站在那里,清丽的脸上满是泪痕,她都忘了去擦。
她脑海中反复回荡着“凋零的心”,作为中文系才女,
她比任何人都更能感受到这平淡词句下蕴含的、足以摧毁一切情感防线的力量。
这已经不是诗了,这是一个灵魂最凄美的绝唱!
台下那个“瑜伽裤”女孩,原本玩味期待的眼神早已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通红眼眶和难以置信的震动,
她下意识地抱紧了双臂,感觉浑身发冷。
王浩、李铭、赵晓东三个大男人,彻底傻了。
他们张着嘴,看着台上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室友,仿佛第一次认识他。
他们不懂什么诗歌技巧,但他们听懂了那颗“凋零的心”,
一种混合着骄傲、心痛、和巨大震撼的情绪让他们鼻头发酸,喉咙哽咽。
李教授呆呆地坐在评委席上,手中的笔不知何时掉在了桌上。
他嘴唇微微翕动,想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研究诗词一生,阅尽千古名篇,但从未有一首诗,能像今天这首一样,
以如此纯粹、如此极致的情感,将他这位白发老者的心也狠狠撕裂!
这已经不是才华可以形容的了,这是……神迹!
寂静的会场里,抽泣声、擤鼻声越来越多,最终连成一片。
无数人被这首深情的哀歌击中内心最柔软的角落,
无论男女,无论院系,
都沉浸在那巨大的、关于爱、等待与失去的共情之中。
孙皓脸上的得意和“正义感”早已僵住,变得惨白。
他听着周围的哭声,看着那些彻底被征服的面孔,
再对比自己那首《古树吟》,一股无法形容的渺小和羞愧感将他淹没。
他所谓的“好诗”,在这样一首注入了灵魂的生命之歌面前,
显得如此苍白、可笑、不值一提!
许森林立于舞台中央,神色依旧平静。
他只用了一首诗,
没有辩解,没有争吵,
便让所有的质疑、不服、喧嚣,
在这一片震撼的泪海与死寂中,
彻底灰飞烟灭。
绝对的沉默,有时比雷鸣般的掌声,更具力量。
那长达十几秒的死寂,仿佛是为了积蓄更强大的力量。
当第一声压抑不住的、带着哭腔的呐喊“许森林——!”从经管学院的方向炸响时,
就如同点燃了引信!
轰!!!!
国际会议中心那坚实的穹顶仿佛都要被声浪掀开!
所有人都像是从一场震撼灵魂的梦中惊醒,
带着满脸未干的泪痕,疯狂地、不顾一切地从座位上弹了起来!
掌声!
不再是礼节性的,而是如同狂风暴雨、如同惊涛拍岸、仿佛要拍碎手掌般的掌声!
轰鸣着,席卷了整个会场!
欢呼声!呐喊声!尖叫声!
彻底失去了控制!
“许森林!!!”
“牛逼——!!”
“啊啊啊啊啊!!”
“我爱你!许森林!”
有情绪激动的女生带着哭音大声示爱,这声音在狂热的声浪中格外清晰。
无数人一边用力鼓掌,一边又哭又笑。
眼泪是为那棵开花的树、为那颗凋零的心而流;
笑容则是为能亲眼见证这样的奇迹、为能与这样的才华同处一个时代而绽放!
经管学院的区域彻底疯了!
王浩、李铭、赵晓东三人抱在一起,又跳又叫,脸上分不清是泪水还是汗水,
他们用尽全身力气嘶吼着室友的名字,与有荣焉!
之前所有的憋屈和担忧,在此刻化作了最酣畅淋漓的释放!
鹿溪禾又哭又笑,跳着脚用力挥舞着手臂,
什么淑女形象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她只想让台上的那个人看到她的支持,看到她的激动!
陈欣哭得几乎脱力,被旁边的小姐妹扶着,
却依然努力踮起脚尖,望着台上那个光芒万丈的身影,
眼中充满了无与伦比的崇拜与感动。
苏清雪站在台侧,忘记了工作人员的职责,
也随着人群用力鼓掌,清丽的脸上泪痕未干,却绽放着无比明亮的光彩。
她看着许森林,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今夜之后,东城大学,
不,整个文坛,都将记住这个名字!
那个出题的“瑜伽裤”女孩,也站了起来,
用力地拍着手,眼神复杂无比,
震惊、欣赏、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好奇和……悸动。
李教授早已老泪纵横,他摘下眼镜,用力擦拭着,但泪水却不断涌出。
他一边哭一边笑,一边用力鼓掌,对着旁边同样激动的评委反复说着:
“看到了吗?看到了吗!
这才是诗!这才是诗啊!”
就连之前质疑最凶的文学院方阵,此刻也有超过大半的人站了起来,带着复杂无比的心情,献上了敬佩的掌声。
在绝对的实力和直击灵魂的美面前,任何狭隘的偏见都显得不堪一击。
孙皓和其他几个参与加赛的选手,如同被遗弃在孤岛上,
呆若木鸡地站在舞台边缘,承受着这山呼海啸般的反噬。
孙皓面如死灰,身体微微发抖,那热烈的掌声每一下都像是扇在他脸上的耳光。
许森林站在舞台中央,承受着这足以掀翻屋顶的狂热。
聚光灯在他身上镀上一层金边。
他微微仰头,看着台下那一片沸腾的、泪眼婆娑的、疯狂呐喊的海洋。
看着那些为他哭、为他笑、为他疯狂的面孔。
他知道。
今夜,他不仅赢下了比赛。
更是用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文明瑰宝,彻底征服了这个世界的第一片疆场。
他的传奇,从这一刻,才真正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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