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韵斋的前堂比苏晚晚想象的更为安静。先前听到的顾客低语已然消失,只剩下小学徒拿着一块软布,心不在焉地擦拭着一个青瓷画缸,见她出来,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躬身行礼。
“姑娘有什么需要?”小学徒约莫十三四岁年纪,眉眼伶俐,眼神清澈,看不出丝毫异常,与这京城任何一家书画铺子的学徒并无二致。
苏晚晚目光状似随意地扫过店内陈设。墙壁上挂着的多是些仿古山水、花鸟虫鱼,笔法工整,却少了几分灵气,更像是流水线上的产物。靠墙的多宝格里摆放着些笔墨纸砚,也非什么名贵精品。
“整日躺着有些闷,出来走走。”苏晚晚语气温和,带着伤病之人的虚弱,“你这店里,可有什么新到的、有趣的画册或者杂书?”
她一边说着,一边缓步在店内踱步,指尖看似无意地拂过架上的卷轴和书籍,实则留意着它们的分类和摆放顺序,以及……是否有任何不寻常的标记或物品。
“回姑娘,新到的倒是有几本前朝笔记小说的刻本,还有些新裱的岁寒三友图,姑娘可要看看?”小学徒殷勤地介绍着,从柜台下取出几本书册,又指向墙上几幅新挂上的松竹梅图。
苏晚晚接过书册翻了翻,内容无非是些志怪传奇,并无特别。那几幅画也是寻常匠人所绘,意境平平。
“可有……舆图之类?”她放下书册,像是忽然想起般问道,“或是记载京城风物、旧闻轶事的书籍?养伤无聊,想多了解些风土人情。”
她试图将话题引向更可能隐藏信息的方向。
小学徒挠了挠头,露出些为难的神色:“舆图……店里倒是有一张旧的京城概图,只是年份久了,有些地方怕是不准了。至于风物旧闻……这类书买的人少,掌柜的进的也不多,都在那边角落里堆着呢。”他指了指店铺最里面一个光线昏暗的角落,那里确实杂乱地堆着一些落满灰尘的书籍。
苏晚晚心中微动,走向那个角落。书籍种类很杂,有地方志,有农书,甚至还有几本医书。她蹲下身(动作牵动了左臂伤处,让她微微蹙眉),假装翻找,目光却锐利地扫过每一本书的封面和书脊。
没有特殊的标记,没有隐藏的夹层。这些书,似乎真的只是被遗忘的存货。
难道墨韵斋真的只是一间普通的铺子?“沽酒客”带她来此,仅仅是因为这里足够隐蔽?
她不甘心,又起身,目光落在柜台后面那扇通往内室的门上。方才“沽酒客”就是从那里进出。
“小哥,我有些渴了,可否劳烦你给我倒杯热水来?”她对着小学徒说道,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
“诶,好,姑娘稍等。”小学徒不疑有他,转身掀开棉布帘子,进了后室。
就在帘子晃动的瞬间,苏晚晚的目光飞快地投向里面——是一条短窄的过道,一侧似乎是厨房,另一侧……就是她所在卧房的房门。陈设简单,并无异常。
小学徒很快端着一碗温水出来。
苏晚晚接过,道了谢,慢慢喝着,心中却有些失望。是她想多了吗?墨云子的据点,难道就如此……平平无奇?
她将碗递还,正准备返回后室,目光无意间扫过柜台侧面挂着的一幅小小的、毫不起眼的墨竹图。
那竹子画得极其瘦硬,枝干嶙峋,墨色浓淡变化微妙,带着一股不屈的韧劲。与店内其他匠气十足的作品相比,这幅画明显高出不止一个档次。而更重要的是,在画幅右下角的留白处,钤着一方小小的朱印。
印文是两个字,字体古朴,她辨认了一下——
“守拙”。
守拙……
苏晚晚的心猛地一跳!这方印!她记得!在二皇子府的书房外间,她曾经翻阅过一本前朝画论,里面就提到过一位号“守拙山人”的隐士画家,其画作传世极少,风格正是以墨竹见长,笔法瘦硬通神!
一幅可能是“守拙山人”真迹的画,怎么会流落到这样一间普通的书画铺子里?还被如此随意地挂在柜台侧面?
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
她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对小学徒笑了笑:“这幅墨竹倒是别致。”
小学徒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哦”了一声,随口道:“那是掌柜的早年收来的,说是看着顺眼,就挂那儿了,一直也没卖出去。”
语气自然,听不出破绽。
苏晚晚不再多问,转身回到了后室的卧房。
关上门,她背靠着门板,心跳微微加速。
“守拙”……这会是墨云子的别号吗?还是另一个联络的暗记?
她走到桌边,看着那支静静躺着的金丝红宝簪,又摸了摸怀中的半枚令牌。
墨韵斋绝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那幅“守拙”墨竹,可能就是某种提示,或者……一个考验。
她需要更有耐心,也需要更谨慎。
接下来的两日,苏晚晚安心在墨韵斋养伤。她按时涂药,喝药,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房内,偶尔才会到前堂走走,与小学徒闲聊几句,问的都是些无关痛痒的京城闲话,或者书画鉴赏的皮毛知识,不再触及任何敏感话题。
左臂的伤势恢复得很快,肿痛已消大半,府医的医术(或者说,墨云子提供的药油)确实不凡。身体的恢复,也让她混乱的思绪逐渐清晰。
她开始有意识地整理自穿越以来获得的所有信息:系统的消失,萧绝的真面目,癸亥名录,北戎秘使,墨云子的暗流……她试图从中找出脉络,找出自己可以借力或者需要防备的地方。
第三日傍晚,“沽酒客”再次出现,带来了新的消息。
“陛下已下旨,褫夺萧绝亲王封号,贬为庶人,终身圈禁皇陵。其党羽或流或贬,牵连者众。”他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北戎使团已于昨日离京。”
尘埃,似乎暂时落定。
苏晚晚沉默片刻,问道:“墨先生……接下来有何打算?”
“沽酒客”看了她一眼:“先生让姑娘好生将养,不必忧心外界之事。待姑娘伤愈,自有分晓。”
又是这句话。
苏晚晚垂下眼睫,掩去眸中的思绪。她知道,从“沽酒客”这里,恐怕问不出更多了。
“我明白了。”她轻声道。
“沽酒客”不再多言,放下一些新鲜的食材和伤药,便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房间里重新剩下苏晚晚一人。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已然放晴、却依旧寒冷的夜空。
萧绝倒了,北戎退了。表面上,风波已平。
但她知道,水下深处的暗流,从未停止涌动。墨云子将她藏在这里,绝不仅仅是为了让她养伤。
她在等。等墨云子下一步的指令,或者……等一个能够让她看清这盘棋真正面目的契机。
而在此之前,她能做的,只有继续扮演好一个“安分”的、正在养伤的棋子。
她回到桌边,拿起那支金丝红宝簪,在指尖摩挲。
冰冷的宝石,映着她沉静而坚定的眼眸。
她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只能被动等待了。
既然身在局中,那便好好看看,这局棋,究竟要如何下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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