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日的风带着点暖意，新车间的玻璃幕墙装得差不多了。阳光透过清亮的玻璃涌进来，在地上铺出大片亮斑，楚爷爷踩着光斑走了一圈，拐杖点地的声音格外清脆：“这采光，比老车间强十倍，以后看图纸不用总眯着眼了。”
车间里，陈兰带的团队正在给新数控机装系统。屏幕亮起时，一行“欢迎使用”的字样跳出来，二柱和小王凑过去看，像见了新玩具的孩子。陈兰笑着敲了敲键盘：“别光顾着看，这套系统能存一百种加工程序，以后你们得多记多练。”
楚娅凤抱着个大纸箱进来，里面是耿经理刚买回来的新书。《机械制造基础》《数控编程入门》堆得整整齐齐，她在车间角落支起个小书架，拍了拍手：“以后这就是咱的‘知识库’，谁有空都能来借。”小海踮着脚抽出本带插图的，举着给爷爷看：“爷爷，这上面的机床跟咱家的一样！”
中午吃饭，刘师傅做了蒸饺，素馅肉馅摆了两大盘。新徒弟们第一次吃，赞不绝口，刘师傅得意地说：“这手艺是跟老厂长的媳妇学的，当年她总说，要想留住人，先得留住胃。”楚爷爷接话：“没错，当年我就是冲着食堂的红烧肉，才在这厂干到退休又返聘。”
午后，第一批试生产的零件下了线。李骁龙拿着检测报告去找客户代表，对方看着数据直点头：“这精度，比合同要求的还高！就按这标准来，后续订单再加五十套。”消息传回车间，张师傅挥着扳手喊：“今晚加个班，把这批样品再优化下，让客户挑不出半点错！”
二柱今天格外高兴——他设计的刀具固定架被陈兰采纳了。那架子用废钢材做的，简单却实用，陈兰特意在会上夸了他：“这就是动脑筋的好处，干活不光靠力气，更靠心思。”二柱红着脸把架子往车床旁挪，小王在旁边打趣：“明天我也整个新发明，跟你比一比。”
傍晚收工时，施工队在新车间门口装了块电子屏，耿经理正调试字幕：“明日新设备试运转，全体技术人员提前半小时到岗。”楚爷爷看着亮闪闪的屏幕，忽然问陈兰：“这玩意儿能放老镗床的照片不？我想让它也露露脸。”
李骁龙帮着把老镗床往新车间挪，这台陪了楚爷爷一辈子的老伙计，此刻被裹上了防尘布，像位受尊敬的老者。张师傅和王师傅在前面抬，年轻人在后面推，脚步慢却稳，谁都舍不得磕碰一下。
月光透过新玻璃照进空荡的新车间，老镗床安静地立在角落，旁边是锃亮的新设备。李骁龙站在中间，忽然觉得这场景像幅画——旧的没走远，新的正赶来，一群人守着它们，把日子过得像加工零件一样，精准，扎实，还带着股往前冲的劲。
十八日清晨，天还没亮透，新车间的灯就全亮了。电子屏上滚动着“新设备试运转倒计时”，李骁龙推开大门时，楚爷爷已经坐在老镗床边，手里摩挲着那把老锉刀，陈兰正带着技术人员做最后的检查，工作服上还沾着昨晚调试留下的机油。
“都准备好了？”李骁龙问。张师傅举着万用表从机床后探出头：“就等合闸了，保证一次成功！”话音刚落，二柱和小王推着工具车跑进来，车斗里摆着新做的零件样品，个个光可鉴人。
八点整，楚爷爷按下了启动按钮。新数控车床缓缓转动起来，显示屏上的参数稳稳跳动，铁屑落下时发出细碎的脆响，像在奏乐。陈兰盯着屏幕上的误差值，忽然笑了：“0.001毫米，比预期的还好！”车间里爆发出一阵掌声，小海兴奋地绕着机床跑，喊着“转起来啦！转起来啦！”
试运转一结束，客户代表就带着订单来了。这次不光是追加数量，还带来了新图纸：“这批是高精度齿轮，敢接吗？”楚爷爷敲了敲老镗床：“三十年前咱就敢接卫星零件的活儿，现在有新设备，更没问题！”张师傅接过图纸，当场就跟王师傅、陈兰凑在一起研究起工艺。
中午吃饭时，刘师傅端出个大蛋糕，上面用奶油画了台机床，写着“新车间试运转成功”。大伙围着蛋糕笑，陈兰切开第一块递给楚爷爷：“这第一口该您吃，没有老底子，就没有新日子。”楚爷爷咬了一口，眼睛亮了：“比当年老厂长给的庆功糖还甜。”
午后，图书角迎来了第一批读者。新徒弟们捧着《数控编程》看得入神，二柱在旁边给他们划重点，小王则把自己的操作笔记贴在墙上，供大伙参考。楚娅凤拿着相机拍照，说要记录下“学习时刻”，镜头里，张师傅正戴着老花镜看新设备说明书，手指在页边画着密密麻麻的圈。
傍晚，老镗床正式“入驻”新车间。楚爷爷给它找了个靠窗的位置，既能晒着太阳，又能看着新设备运转。“以后你就在这儿养老，”老人拍着机床外壳，“看着小辈们干活，不比当年差。”小海找来块红布，小心翼翼盖在老镗床上，像给爷爷盖毯子。
收工时，电子屏换成了“今日产量：合格零件238件”。耿经理拿着考勤表笑：“新师傅们全勤，二柱和小王的徒弟还主动申请加班，这股劲，真好！”李骁龙望着屏幕上的数字，忽然想起刚进厂时，张师傅说的“机器转得快，不如人心齐得快”，现在才算真正懂了。
月亮爬上新车间的玻璃幕墙时，里面还亮着几盏灯。陈兰在教小林编程，二柱和小王在琢磨新齿轮的加工方案，楚爷爷坐在老镗床边，给围过来的年轻人讲过去的故事。李骁龙站在门口，听着里面的笑声混着机床的余响，忽然觉得这车间就像个大舞台，老戏骨没退场，新角色已登场，正一起演着出热热闹闹的好戏。
明天，又该有新的零件下线了。他摸了摸口袋里的工艺表，上面的每道工序都透着股让人踏实的认真，就像这厂子的日子，一步一个脚印，朝着亮堂处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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