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建军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玻璃。窗外，江城的夜景璀璨夺目，但他眼中只有一片灰暗。今天下午，他收到了赵刚带队突击七个地点、缴获大批武器的简报。表面上，他批示“打击有力，成效显着”，内心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那些武器，大部分是他通过特殊渠道为高明远搞到的。一旦追查起来...
他猛地转身，拿起加密手机，拨通了那个许久未联系的号码。
“喂？”电话那头传来高明远平静的声音，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
“今天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吧？”王建军压抑着怒气，“赵刚查获了七个点，一千多把刀具，还有枪和炸药！高明远，你疯了吗？囤积这么多武器想干什么？”
高明远轻笑一声：“王市长，稍安勿躁。那些都是合法的收藏品和体育器材，有正规采购手续的。”
“放屁！自制枪支和炸药也是体育器材？”王建军几乎要吼出来，又强压住声音，“督导组不是傻子！他们会顺着这条线查下去的！”
“那就让他们查好了。”高明远依然不紧不慢，“所有交易记录都干干净净，找不到你我的名字。况且，那些仓库和物流公司的法人，都是与龙兴集团无关的第三方。”
王建军深吸一口气：“老高，我们认识二十多年了，别跟我来这套。督导组不是普通的调查组，陈阳更不是省油的灯！今天他们能查到这些仓库，明天就能查到更多！你必须收敛一点，最近不要再有任何动作！”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高明远的声音冷了下来：“王市长，你是在教我做事吗？”
“我是在救我们！”王建军感到一阵无力，“你知不知道，督导组已经盯上那个基金会了？审计署的人马上就要下来！还有，王大壮那边，国际刑警已经在行动，他随时可能被找到！”
这一次，高明远没有立即回应。王建军能听到电话那头轻微的呼吸声，知道对方终于开始重视了。
“我们在老地方见一面。”高明远终于开口，“今晚十一点。”
“不行！现在见面太危险了！”
“那就让我看看，王市长有没有更好的办法？”高明远语带讥讽。
王建军咬咬牙：“好，老地方，十一点。”
挂断电话，王建军瘫坐在真皮座椅上，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他从抽屉深处摸出一瓶威士忌，直接对着瓶口灌了几口。烈酒灼烧着喉咙，却无法驱散心中的寒意。
他回想起与高明远初次相识的场景。那时他还是城建局副局长，高明远只是个刚起步的小开发商。一次土地招标中，高明远暗中帮他解决了竞争对手，从此两人开始了这段孽缘。
起初只是小打小闹，收点好处，开点绿灯。但随着职位升高，牵扯也越来越深。等他意识到问题时，已经无法脱身。高明远手中掌握的证据，足以让他把牢底坐穿。
更可怕的是，那起命案...
王建军猛地摇头，不敢再想下去。他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装，试图恢复往日的威严，但镜子里的男人眼神慌乱，面色苍白。
晚上十点五十分，王建军的专车驶入江城北郊的一个私人俱乐部。这里是高明远的产业之一，只对少数会员开放，隐秘性极高。
在服务生的引导下，王建军穿过曲折的回廊，来到最深处的“竹轩”。推开门，高明远已经坐在那里泡茶，神态悠闲自如。
“王市长，请坐。”高明远微笑着示意，手上泡茶的动作行云流水。
王建军关上门，直接切入正题：“老高，情况真的很不妙。督导组不仅查武器，还在查周志华和那几个记者的案子。林岚那个疯女人，把她丈夫的死翻出来重新调查，已经找到王大壮的下落了！”
高明远不急不缓地斟茶：“王大壮在国外，他们找不到的。”
“国际刑警已经出动了！”王建军几乎是吼出来的，“而且，你派杀手去安全屋的事太鲁莽了！一旦失手，就是惊天大案！”
高明远眼神一冷：“谁告诉你是我的？”
“别装了！除了你，还有谁会对周彤下杀手？”王建军压低声音，“老高，收手吧。现在停手还来得及，等审计组一到，那个基金会的事情就瞒不住了！”
高明远轻轻转动着手中的茶杯：“王市长，你太紧张了。基金会一切合法，经得起审计。至于王大壮，就算被找到，他也什么都不会说。他的妻女还在我们手里，不是吗？”
王建军浑身一颤：“你...你控制了他的家人？”
“必要的保险措施而已。”高明远抿了一口茶，“王市长，我们合作这么多年，什么风浪没见过？这次也一样，只要沉住气，就能渡过难关。”
“这次不一样！”王建军激动地站起来，“陈阳是中央直接派来的，他有尚方宝剑！张劲松在省厅全力支持他！我们的人一个个被调查、被调离，再这样下去，我们迟早会暴露！”
高明远放下茶杯，眼神锐利如刀：“那依王市长的意思，我们该怎么办？自首？举报？别忘了，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我完了，你也好不了。”
王建军像被抽空了力气，跌坐回椅子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我们应该暂时停止一切活动，等风头过去。”
“停止活动？”高明远冷笑，“王市长，你太天真了。这场博弈，不是我们想停就能停的。督导组不会因为我们就此罢手，那些记者不会停止挖掘，那些受害者家属不会忘记仇恨。”
他站起身，走到王建军身边，俯下身低语：“我们只有一条路——扛过去。就像以前一样，找替罪羊，断尾求生。”
王建军抬头：“你的意思是...”
“李四海已经暴露了，就让他扛下所有。”高明远语气冰冷，“武器是他的，暴力事件是他指挥的，周志华和那些记者的案子也都是他干的。一个黑社会头目，罪大恶极，死有余辜。”
“那他会同意吗？”
高明远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笑：“他不需要同意，只需要认罪。我有的是办法让他开口。”
王建军感到一阵寒意。他知道高明远的手段，李四海虽然凶悍，但绝不是高明远的对手。
“那...基金会那边怎么办？”
“基金会更简单。”高明远走回座位，“所有资金往来都有合法名目，艺术品交易更是你情我愿。就算查到某些官员收了东西，那也是正常的收藏爱好，最多算违纪，够不上犯罪。”
王建军稍感安心，但仍有疑虑：“但督导组如果死咬着不放...”
“那就让他们忙不过来。”高明远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我已经安排了几起‘突发事件’，足够分散他们的注意力。另外，北京那边，刘主席也在活动，很快就会有人给陈阳施压。”
听到“刘主席”三个字，王建军精神一振：“刘建国有办法？”
“省政协副主席的能量，不是你我能想象的。”高明远自信地说，“王市长，放宽心。这场仗，我们输不了。”
王建军长长舒了口气，感觉心中的大石终于落地。他端起已经凉透的茶，一饮而尽。
“不过，”高明远话锋一转，“有件事需要王市长帮忙。”
“什么事？”
“督导组接下来肯定会加强对龙兴集团的调查，我需要你利用职权，给他们制造一些障碍。”高明远说，“比如，以市政府名义，要求督导组的所有调查必须通过市政法委协调，避免干扰正常经济秩序。”
王建军皱眉：“这...太明显了吧？陈阳不会同意的。”
“他不同意最好，那样我们就可以说他独断专行，不尊重地方党委政府。”高明远冷笑，“舆论战，也是战争的一部分。”
王建军思考片刻，点了点头：“好，我试试。”
“不是试试，是一定要做到。”高明远语气强硬，“王市长，别忘了，我们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临走时，高明远递给王建军一个精致的礼盒：“一点小礼物，放松心情。”
回到车上，王建军打开礼盒，里面是一块价值不菲的名表和一张银行卡。他苦笑一声，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回头。
深夜的江城街道空旷寂静，王建军的专车平稳行驶。他靠在座椅上，闭上眼睛，脑海中却不断浮现出各种可怕的画面——手铐、监狱、审判...
突然，他的手机响起，是张志强打来的。
“王市长，不好了！”张志强的声音惊慌失措，“赵刚他们...他们找到了李四海藏身的地方！”
王建军猛地坐直：“在哪里？”
“小榄渔港！他们正在部署抓捕行动！”
“什么时候行动？”
“应该是明天凌晨！”张志强急促地说，“王市长，怎么办？李四海知道太多事情了，一旦落网...”
王建军头脑飞速运转：“你听着，立刻销毁所有与李四海有关的文件和记录，特别是那几起案子的卷宗。还有，通知我们的人，近期不要与龙兴集团有任何联系。”
“那...李四海那边呢？要不要通知他？”
王建军犹豫了。通知李四海，风险极大；但不通知，万一李四海落网，后果不堪设想。
“王市长？”张志强催促道。
王建军一咬牙：“你什么都不要做，我来处理。”
挂断电话，他立刻用加密手机给高明远发了条简短信息：“渔港有变，速清理。”
几分钟后，收到回复：“已处理。”
王建军长舒一口气，重新靠回座椅。他知道“已处理”三个字意味着什么——李四海要么已经转移，要么...永远闭上了嘴。
他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突然感到一阵悲哀。二十多年的宦海浮沉，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满怀理想的青年。权力、金钱、欲望，将他变成了自己曾经最鄙视的那种人。
而现在，报应似乎快要来了。
车驶入市委家属院，王建军疲惫地走下车。在进入家门前，他回头望了一眼夜空。几颗星星在都市的光污染中顽强地闪烁着，像极了那些不屈不挠追寻真相的人。
他忽然有一种预感：无论高明远如何挣扎，无论他们如何掩盖，真相终将大白于天下。而到那时，等待他们的，将是法律的严惩。
这一夜，王建军失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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