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国灭亡的消息,如同一场八级的地震,撼动了整个天下。
与以往攻城略地的胜利不同,这一次,是一个完整的、存在了数百年的国家,从舆图之上,被彻底地抹去了。
其带来的心理冲击,是前所未有的。
函谷关以东,剩下的五国,第一次真切地、感同身受地,体会到了亡国这两个字,是何等的冰冷与残酷。
一种名为唇亡齿寒的恐惧,在他们之间,迅速蔓延。
赵、魏、楚、燕、齐,五国的君主,纷纷派遣使者,互相往来,商议对策。
合纵的呼声,再次高涨。
然而,这一次的合纵,却充满了猜忌与算计。
他们恐惧秦国,但他们,也同样恐惧彼此。
谁该出兵最多?
谁该担任主帅?
战胜之后,利益又该如何分配?
这些问题,如同一道道无形的裂痕,让他们所谓的联盟,从一开始,就显得脆弱不堪。
※
咸阳城,则完全是另一番景象。
这里,是胜利者的狂欢。
当内史腾,押送着被铁链锁住的韩王安,以及装满了韩国国库珍宝的车队,返回咸阳时,整座城市,都沸腾了。
百姓们,涌上街头,他们看着那曾经高高在上的异国君主,如今却像一条狗一样,跪在囚车之中。
一种发自内心的、强大的民族自豪感,与对女王的无限崇拜,充斥着每一个人的胸膛。
“大王万年!大秦万年!”
山呼海啸般的声音,经久不息。
咸阳宫内,嬴政为内史腾,举行了盛大的封赏仪式。
“内史腾,灭韩有功,忠勇可嘉。”
她坐在高高的王座之上,声音威严而清晰。
“寡人,封你为彻侯1,食邑千户。望你,再接再厉,为我大秦,再立新功!”
“臣,谢大王!”
内史腾激动得老泪纵横,重重地磕头谢恩。
一个降将,只用了一战,便登上了秦国臣子所能达到的、荣耀的顶峰。
女王用这种最直接的方式,向天下人宣告了她的用人准则:
不问出身,不问过往,只问,你是否,能为我所用。
封赏仪式之后,嬴政在寝殿,单独召见了灭韩之战的几位主要功臣。
王翦、蒙武、李斯、赵高。
这,已经隐隐形成了她未来征服天下的、最核心的决策层。
“灭韩,只是开始。”
嬴政开门见山,她的目光,落在了那副已经少了一块版图的舆-图之上。
“诸位爱卿以为,下一个,该是谁?”
“臣以为,当是赵国!”
蒙武第一个站了出来,眼中战意盎然。
“赵国,乃我大秦心腹之患。其名将李牧,虽善守,但赵王昏聩,国内早已民不聊生。只需寻一良机,以雷霆之势,便可将其击破!”
王翦,这位更为深沉稳重的将领,却摇了摇头。
“大王,臣以为,攻赵,尚需时日。”
他缓缓说道。
“李牧,此人,用兵如神,尤其善于防守反击。其在北方边境,构筑的防线,固若金汤。我军若强攻,即便能胜,也必将付出惨重代价。更何况,一旦我大军主力,与赵国陷入苦战,南方的楚国,恐会趁虚而入。”
李斯也点头附和:“王翦将军所言极是。楚国地大物博,兵员众多。虽其政松散,但若倾国来犯,其势亦不可小觑。为万全之计,当先稳住楚国,或以远交近攻之策,先结好于楚,再专心攻赵。”
几人各抒己见,从军事、政治、外交等不同角度,分析着眼前的局势。
这,正是嬴政想要看到的。
她需要的,不是一群只会听命行事的应声虫。
她需要的,是一个能够从不同角度,为她提供决策参考的、高效的智囊团。
她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
直到所有人都说完,她才缓缓开口。
“你们说的,都有道理。”
“攻赵,是必然。但,不是现在。”
“结楚,也是必然。但,不能让他们看出,我们的真正意图。”
她的手指,在舆图上,轻轻地滑动着。
“传寡人旨意。”
“其一,派遣使团,前往楚国。带上从韩国国库中,获取的最珍贵的珠宝,赠予楚王与春申君。告诉他们,我大秦,愿与大楚,永结同好,共分天下。”
她要用最直接的利益,去麻痹那头南方的睡狮。
“其二,命王翦将军,率十万大军,陈兵于秦赵边境。只做围困,不急于进攻。寡人要用巨大的军事压力,去消耗赵国的国力,去加剧赵王对李牧的猜忌。”
她知道,对付李牧这样的名将,最有效的武器,从来都不是在战场之上,而是在……他的背后。
“其三。”
她的目光,落在了赵高的身上。
“罗网,需要一份名单。”
“一份,赵国朝堂之上,所有贪婪的、愚蠢的、可以被我们收买的大臣的名单。”
“寡人,要用秦国的金子,去敲开赵国邯郸的宫门。寡人,要让赵王,亲手,斩断自己的臂膀。”
釜底抽薪,借刀杀人。
这,是她为那位值得尊敬的对手——李牧,所准备的,最终的结局。
一道道阴狠而周密的命令,被迅速地布置下去。
一张针对赵国的、无形的天罗地网,开始缓缓张开。
※
当晚。
嬴政独自一人,站在观星台之上。
多年的束胸,已经让她的身体,产生了一些无法逆转的、隐秘的伤痛。
每到阴雨天,她的胸口,都会隐隐作痛。
但,她从未对任何人,表露过分毫。
因为,她知道,这是她作为王,所必须付出的代价。
她脱下了那身沉重的冕服,换上了一身轻便的黑色劲装。
长发,依旧用一根简单的发带束起。
在清冷的月光下,她缓缓地,拔出了腰间的铁剑。
开始,练剑。
剑光,如水,如电。
简单,直接,狠厉。
每一招,都蕴含着极致的杀意。
她的脑中,没有朝堂的纷争,没有六国的版图。
只有,一片空明。
这是她唯一的、可以完全属于自己的时刻。
在这一刻,她不是君王,不是女王,甚至,不是一个女人。
她只是,一个纯粹的、与自己手中之剑,融为一体的……存在。
她练了整整一个时辰。
直到汗水,浸透了她的衣衫。
直到身体的每一分力气,都被彻底榨干。
她才停了下来。
她拄着剑,半跪在地上,剧烈地喘息着。
胸口的旧伤,又开始隐隐作痛。
但她的眼中,却没有丝毫的痛苦。
反而,有一种近乎变态的、满足的快意。
她喜欢这种感觉。
用身体的痛苦,来确认自己的存在。
用极致的疲惫,来换取片刻的、精神上的宁静。
她抬起头,望向那片深邃的、缀满了星辰的夜空。
天下,就像是一盘巨大的棋局。
六国的君主,天下的名将,传世的思想家……都不过是,这棋盘之上,一颗颗,或黑或白的棋子。
而她,嬴政。
要做那个,唯一的、掌控所有棋子命运的……执棋之人。
她缓缓地站起身,收剑入鞘。
她的目光,穿透了无尽的黑暗,望向了遥远的、北方的赵国。
“李牧……”
她轻声地,念出了这个名字。
“寡人,来了。”
注释:
1彻侯:秦汉时期最高的爵位,即二十等爵的最高一级,后为避汉武帝刘彻之讳,改为通侯或列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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