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的政治空气,因为嫪毐这颗迅速膨胀的毒瘤,而变得日益诡异。
三股主要的势力,形成了一种脆弱而危险的平衡。
以吕不韦为首的相邦集团,依旧掌控着帝国的实际运作。
他们经验丰富,根基深厚,但却因为引荐嫪毐这一无法洗刷的污点,而在道义上,陷入了极大的被动。
他们想除掉嫪毐,却又投鼠忌器,生怕牵连到自己。
以王太后赵姬和长信侯嫪毐为核心的后宫集团,则像一头失控的野兽。
他们没有任何治国经验,只有最原始的、对权力和欲望的贪婪。
他们在赵姬毫无保留的支持下,疯狂地敛财、封官、培植党羽,将整个朝堂,搅得乌烟瘴气。
而以秦王政为中心的君王势力,则显得最为弱小和沉默。
年幼的君王,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外界的风波,不闻不问。
这种沉默,被吕不韦,解读为隐忍和等待时机。
被嫪毐,则解读为懦弱和无能。
政,需要打破这种平衡。
但她不能自己动手。
任何主动的出击,都会破坏她多年来,精心维持的完美君王的伪装。
她需要一把刀。
一把,可以替她,去刺激那头最肥硕的野兽,让它彻底发狂的、看不见的刀。
这把刀,她早已为自己准备好了。
赵高。
此时的赵高,早已不是那个阴鸷的少年。
七年的时间,他已经成长为一个二十二岁的青年。
因为常年跟在政的身边,出入宫禁,他也依制,成了一名宦者。
他依旧沉默寡言,那只残缺的耳朵,让他看起来,更加的阴沉。
但他,已经成了咸阳城里,一个任何人都不能小觑的存在。
他是王的影子。
他的意志,在很多时候,就代表着,那位沉默君王的意志。
在一个深夜,东宫的书房里。
政,向她的这把刀,下达了一个,新的指令。
“嫪毐最近,在做什么?”
政一边用小刀,修剪着一卷即将抄写完毕的竹简,一边看似随意地问道。
“回主人。”
赵高的声音,如同蛇行于沙地,听不出任何情绪。
“长信侯近来,广招门客,号称门下亦有数千食客。又在太原郡大兴土木,修建自己的封国宫殿。他还时常在酒后,与人夸口,自称为大王的假父。”
政手中的刻刀,停顿了一下。
“门客,宫殿,假父……”
她低声地,重复着这几个词,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的野心,已经快要,从他的那身侯爵锦袍里,溢出来了。”
“但是,还不够。”
“不够?”
赵高有些不解。
“对,还不够。”
政抬起头,那双幽暗的眼睛,在烛光下,闪烁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光。
“一个臣子,无论他多嚣张,多跋扈,只要他没有动那件事的心思,他就永远,都只是一个权臣,而不是一个反贼。”
“而我需要他,成为一个,所有人都看得见的、板上钉钉的反贼。”
政所说的那件事,不言而喻。
——篡位。
“可是,主人。”
赵高低声说道。
“嫪毐虽狂,却并不蠢。他知道,以他现在的实力,根本无法与相邦抗衡,更遑论……”
“他当然知道。”
政打断了他。
“所以,我们需要,给他一点鼓励。”
“我们需要,让他产生一种,他可以成功的……错觉。”
政从书案的一个暗格里,取出了一份,用丝线捆扎好的、小小的帛书。
那份帛书上,没有任何字迹。
只有一个,用朱砂印泥,盖上的、鲜红的印章。
那印章的形状,古朴而又威严。
是秦国历代君王,才能使用的……玉玺之印。
当然,是伪造的。
“这是什么?”
赵高看着那枚刺眼的印章,心脏,猛地一缩。
“这是一份,来自六国余孽的、愿意支持长信侯拨乱反正、取代名不正言不顺的质子之子,成为秦王的……盟约。”
政的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讲述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故事。
赵高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起来。
他瞬间,就明白了政的意图。
这是一份毒饵!
一份,足以让嫪毐那本就已经膨胀到极限的野心,彻底爆炸的、致命的毒饵!
嫪毐最大的弱点是什么?
是他出身卑贱,在秦国朝堂,毫无根基。
他所有的权力,都来自于王太后赵姬的宠爱。
一旦赵姬失势,他将一无所有。
而这份来自六国的盟约,则像一道神光,恰好,照亮了他内心最深处的、那份对正统性的渴望和对外部支持的幻想。
它会让他相信,自己,并非孤立无援。
它会让他相信,只要他敢于举事,不仅能得到太后的支持,还能得到六国势力的暗中相助。
到那时,他未必,没有与吕不韦,与那位沉默的君王,一较高下的资本!
“主人……英明!”
赵高的声音里,充满了难以抑制的、因为参与到如此宏大而又阴险的阴谋之中的巨大兴奋。
“我不要你,亲自去送。”
政看着他,眼神冰冷。
“这种事,不能留下任何,与东宫有关的痕迹。”
“这份东西,会通过你的网络,经由至少七八道手,最终,以一种最意外、最合理的方式,出现在,嫪毐门下,一个他最信任的、也最愚蠢的门客的书案上。”
“然后,你要做的,就是等待。”
“等待什么?”
“等待那名门客,将这份天大的好消息,像献宝一样,呈给他的主人。”
“等待嫪毐,在看到这枚玉玺之印时,那副欣喜若狂的、丑陋的嘴脸。”
“更要等待,他那颗被野心和欲望,彻底烧坏了的脑袋,做出那个,我们最希望他做的……愚蠢的决定。”
政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窗外,那轮被乌云所遮蔽的、残缺的月亮。
“去吧,我的影子。”
“去,将这份毒饵,悄无声息地,喂到那头,早已饥渴难耐的野兽的嘴边。”
“然后,我们就一起,欣赏一出,名为自取灭亡的、最精彩的大戏。”
赵高躬身,领命。
他的身体,像一滴水,融入了无边的夜色之中。
他知道,从今天起,他不再仅仅是主人的爪牙。
他成了,那柄负责在黑暗中,挑动天下风云的、最隐秘的……手术刀。
而咸阳城,这座巨大的、暗流涌动的权力舞台。
也即将在,政这位最冷酷的导演的操纵下,迎来它,最高潮、也最血腥的……
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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