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口传来的那声凄厉惨叫,以及随之而来的混乱喧哗,像一道精准的信号,清晰地传进了政的耳朵里。
成了。
赵高,她那条最忠诚、也最疯狂的爪牙,用一种比她预想中更惨烈、也更有效的方式,撕开了一道包围圈的口子。
他成功地,将自己这条最重要的信息,传递了出去。
政一直紧绷的心弦,在这一刻,才真正地、稍微地松懈了一丝。
但她知道,这只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
赵高能做的,只是去搬救兵。
而救兵会不会来,什么时候来,来了之后,又是否能扭转这个必死的局面,一切,都还是未知数。
从现在开始,到救兵可能到来的那一刻,中间这段漫长的、充满了变数的时间,需要她自己,一个人,去支撑,去填满。
她依旧用剑,横在赵姬的脖子上。
但她的姿态,已经从刚才那种紧绷的、充满了攻击性的对峙,变成了一种更具表演性的僵持。
“娘,别怕。”
她用一种只有她们两人能听到的、冰冷而又带着一丝奇异安抚力量的声音,在赵姬的耳边低语。
“相信我。”
赵姬的身体,依旧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她完全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
她只知道,自己的女儿,用剑指着自己,而门外,是随时可能冲进来将她们碎尸万段的虎狼。
她的人生,已经彻底地,陷入了一场她无法理解的、疯狂的噩梦。
政能感觉到母亲的恐惧。
但她没有时间去安抚。
她需要母亲的配合,需要她演出一副“被不孝女挟持、随时可能被撕票”的、逼真的受害者模样。
因为,她接下来要赌的,是人性。
是门外那些赵国军官的,怕麻烦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官僚人性。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
院子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政能听到自己和母亲急促的心跳声。
大约一炷香之后,门外,终于再次响起了那个军官阴沉的声音。
“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放下武器,束手就擒,是你们唯一的出路!”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压抑的怒火。
显然,刚才赵高的那一下,让他丢尽了脸面。
政没有回答。
她在等。
等对方先失去耐心。
又过了一会儿,军官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多了一丝不耐烦。
“嬴政!你不要执迷不悟!你以为,挟持你的母亲,就能活命吗?我告诉你,没用的!大王有令,今日之内,必须将你们押入大牢!你若再不配合,休怪我等……强攻了!”
“强攻”二字,他说得极重。
政知道,对方的耐心,正在被耗尽。
她深吸一口气,用一种带着哭腔的、混合着恐惧与疯狂的、属于七岁孩童的尖利声音,朝着门外嘶喊道:
“你们……你们别过来!”
“我爹是秦国太子!你们敢动我,我爹一定会发兵,踏平你们邯郸城!”
这是一句极其愚蠢、极其幼稚的叫嚣。
任何一个有理智的成年人,都不会在这种时候,说出这种激化矛盾的狠话。
但这番话,从一个七岁的、被逼入绝境的孩子口中说出,却显得无比的真实。
它完美地,塑造出了一个“惊恐过度、口不择言、色厉内荏”的孩童形象。
果然,门外传来了一阵压抑不住的嗤笑声。
“太子?哈哈哈……他要是真在乎你,又怎么会抛弃你们?小畜生,死到临头了,还在做梦!”
军官嘲讽道。
“我没有!”
政用更大的声音,歇斯底里地尖叫着,她的声音里,充满了被戳穿谎言后的恼羞成怒。
“我娘说了!我爹最喜欢我了!他一定会来救我的!你们……你们这些赵国狗!都该死!”
她一边喊,一边用剑,在赵姬的脖子上,又划出了一道更深的血痕。
赵姬吃痛,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吟。
政的这场表演,堪称完美。
她将一个“被宠坏的、认不清现实的、绝望而疯狂的熊孩子”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而她要赌的,就是这个形象,能让门外的军官,产生误判。
他会认为,里面的,只是一个不足为虑的、已经疯了的孩子。
他会认为,只要慢慢地耗下去,这个孩子,自己就会因为体力不支而崩溃。
强攻,虽然能解决问题,但万一这个小疯子真的在死前,杀了她的母亲,那自己这边,就会多出很多不必要的麻烦——比如,如何向上级汇报?
如何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
相较之下,等待,似乎是一个更稳妥、更不需要自己承担责任的选择。
政在赌,赌这个军官,没有破釜沉舟的魄力。
赌他,更愿意选择最安全的方案。
门外,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政知道,那个军官,正在进行着艰难的权衡。
她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这是她整场豪赌中,最关键的一环。
如果对方选择了强攻,那么,一切都将结束。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政的手臂,都开始因为紧张而微微发酸。
门外,终于再次传来了军官的声音。
但这一次,不再是威胁和嘲讽。
而是一种带着安抚意味的、虚假的温和。
“好……好……我们不过去。”
他的声音,放缓了许多。
“公子,你还小,不要冲动。有什么事情,我们可以慢慢谈。你先把剑放下,不要伤了你的母亲,好不好?”
政的心里,一块大石头,轰然落地。
她赌赢了。
这个军官,选择了拖延。
他选择了,最不需要他动脑子、也最不需要他承担风险的方案。
他决定,将这个烫手的山芋,向上汇报,让他的上级,去头疼,去拿主意。
而他所拖延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政用自己的性命,为赵高,为吕不韦,争取来的、最宝贵的……时间。
“我不信!你们都是骗子!”
政依旧用那种疯狂的语气,尖叫着。
她不能让对方看出自己已经松懈。
她要将这场戏,演到最后一刻。
她挟持着赵姬,慢慢地退回到了屋子里,将自己和母亲,都隐藏在了门后的、视线死角处。
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刚才那场耗尽了心力的表演,让她感到一阵阵的眩晕。
她知道,暂时,她们是安全的。
但她也知道,这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短暂的、令人窒息的宁静。
赵国朝堂的反应,吕不韦的后手,以及……她那位刚刚登上太子之位的、素未谋面的父亲的、真正的意图……
这一切,都还是笼罩在迷雾中的、致命的未知数。
她握紧了手中的短剑,将冰冷的剑身,贴在了自己的脸颊上。
她需要这股寒意,来让自己保持绝对的、不被任何情感所动摇的清醒。
活下去。
无论用什么手段,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一定要,活下去。
只有活下去,才能知道最终的答案。
也只有活下去,才能向所有,将她推入这般绝境的人……复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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