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们相继开府后，朝中立储之风渐起。这几日太极殿内气氛格外凝重，连带着六宫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压抑。
沈桃端着新调的薄荷饮走进殿内时，正听见陛下将一本奏折重重掷在案上。
“一个个都急着让朕立太子，莫非是觉得朕老了？”
侍立的宫人皆屏息垂首，沈桃却神色如常地将玉盏轻放在案几上，柔声道：“陛下用些薄荷饮消消火气，这是妾身用晨露新调的。”
皇帝抬眼见她依旧是一副恬淡模样，神色稍霁，接过饮了一口：“还不错。”
沈桃垂眸不语，只轻轻为他揉按太阳穴。这些日子奏请立储的折子如雪片般飞来，二皇子因得了永宁侯支持，在朝中呼声最高；三皇子有文武两派势力撑腰，也不遑多让。唯有大皇子，虽为嫡长，却因性情温和，反倒显得声势稍弱。
“安婕妤觉得，朕这些儿子如何？”皇帝忽然问道，目光如炬。
沈桃手微微一顿，随即恢复如常：“诸位殿下都是人中龙凤，妾身不敢妄议。”
“朕准你说。”
她沉吟片刻，声音轻柔似春风：“妾身愚见，诸位殿下年纪尚轻，正是该多历练的时候。况且如今四海升平，何必急着定下储位？倒不如让殿下们多见识民间疾苦，将来才能更好地辅佐陛下。”
皇帝若有所思：“继续说。”
“几位殿下新婚燕尔，若是能让殿下携眷巡访各地，既全了新婚之乐，培养感情又能体察民情，岂不是两全其美？”沈桃语气温软，仿佛只是随口一提，“况且陛下正值鼎盛之年，何必急着让殿下们担此重担？”
殿内一时寂静，只闻更漏声声。沈桃心中忐忑，这番话她斟酌了许久——既不能显得偏向任何一位皇子，又要让陛下明白立储尚早。
良久，皇帝忽然轻笑一声：“你这主意倒是有趣。”
三日后，一道旨意震惊朝野：命四位皇子携新婚妻子分巡四方，大皇子往江南督查漕运，二皇子赴西北巡视边防，三皇子往东南沿海考察海事，四皇子则去西南体察民情。限期半年，回京后需各自呈上巡查心得。
旨意一下，朝中议论纷纷。有说陛下圣明的，也有暗中揣测圣意的。唯有几位皇子府上，忙不迭地开始打点行装。
“主子这一招真是高明。”揽月一边为沈桃梳头，一边低声道，“既全了陛下的慈父之心，又暂缓了立储之争。”
沈桃望着镜中的自己，轻轻摇头：“不过是权宜之计。皇子们终究要回京的，到时这立储之风只怕会更盛。”
她顿了顿，声音几不可闻：“但愿这半年时间，能让陛下看清谁才是真正值得托付江山的人。”
大皇子离京那日，沈桃正好在御花园偶遇他们夫妇。大皇子妃已褪去新婚时的羞涩，举止间更添沉稳。大皇子则依旧是那副温润模样，见到沈桃远远便驻足行礼。
“此去江南路远，殿下与大皇子妃一路保重。”沈桃还礼道。
“多谢安娘娘挂心。”大皇子神色诚恳，“听闻这个主意是安娘娘向父皇提议的，景衡感激不尽。在京城待久了，确实该去看看民间疾苦。”
沈桃心中微动。这般谦和体恤，倒真有几分仁君之风。
望着大皇子夫妇远去的背影，沈桃轻轻叹了口气。这盘棋才刚刚开始，而她今日种下的因，不知将来会结出怎样的果。
回到长春宫，她立即吩咐小栗子：“把这些时日收到的所有关于皇子们的书信、礼物都登记在册，一件不许遗漏。”
既然已经踏出这一步，就更要步步为营。这深宫之中，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窗外秋风乍起，卷起满地落叶。沈桃望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心中默念：但愿这半年的分离，真能如她所愿，让这朝廷暂时安稳下来。至于将来……那就只能各凭本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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