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道撤销的懿旨,比召她入宫的旨意到得还要快。
宸王府内,接到皇后撤销懿旨的消息,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乔熙诺扶着母亲的手,手心全是冷汗。
沈奕宸则紧紧抱住乔熙诺,悬着的心终于落回实处,但随即,一股更深的忧虑涌上心头——这“身孕”虽是权宜之计,暂时化解了危机,却也成了一个必须小心维持的谎言,以及一个随时可能被敌人攻击的靶子。
而且……他低头看着怀中人绯红的脸颊,心中泛起一丝异样的涟漪,若这“喜讯”是真的,该有多好。
沈奕宸低沉的声音在乔熙诺头顶响起:“接下来的戏,还要唱下去。你……要辛苦了。”
乔熙诺靠在他怀里,感受着他胸膛传来的稳定心跳,轻轻“嗯”了一声。为了活下去,为了守护彼此和想要守护的人,这场戏,他们必须唱下去,而且要唱得逼真,唱到……假戏真做的那一天?这个念头让她脸颊微热,却不再像从前那样排斥。
乔夫人也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拍了拍女儿的手:“这一关,算是暂时过去了。但诺儿,从今天起,你这‘身孕’便是你的护身符,也是新的靶子。往后在府中,更要处处小心,饮食起居,皆需谨慎。”
乔熙诺郑重地点了点头:“女儿明白。”
烛火摇曳,映照着太子沈弈骞阴晴不定的脸。心腹太监刚刚将宫外宸王府“皇子妃有喜”以及皇后随之撤销懿旨的消息,低声禀报完毕。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默。
忽然,沈弈骞发出一声短促而冰冷的嗤笑:“呵……果然。”
他脸上并无太多意外的神色,仿佛早已预料到沈奕宸不会坐以待毙。只是这“有喜”的理由,如此迅速、如此巧合,倒是比他预想的更决绝,也更……碍眼。他指节轻轻敲击着紫檀木椅的扶手,发出沉闷的嗒嗒声。
“本宫这个六弟,为了护住他那心尖上的人,倒是舍得下本钱。”他语气带着浓浓的讥讽,眼底却是一片冰寒的算计,“一个尚未坐稳胎的‘皇嗣’,就成了最坚固的盾牌。好,好得很。”
他知道,经此一事,宸王府必定会如同铁桶一般,被沈奕宸打造得密不透风。再想从乔熙诺身上找到直接的突破口,短期内几乎是不可能的了。皇后那边,经他的敲打,还被沈奕宸反将一军,恐怕也会更加谨慎,甚至可能心生怨怼,不再那么顺手。
但他的计划,绝不会因此而停滞。
沈弈骞的目光缓缓移向窗外沉沉的夜色,脑海中浮现出另一个人的身影——那个同样因“错嫁”而被卷入漩涡,看似温婉无害,却或许能成为新棋子的人。
他招了招手,那名心腹太监立刻躬身凑近。
沈弈骞压低声音,如同毒蛇吐信般,在太监耳边咕哝了几句。
心腹太监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垂下头,恭敬道:“奴才明白,这就去安排。”
沈弈骞挥了挥手,太监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融入阴影之中。
太子重新靠回椅背,嘴角噙着一抹冷酷的笑意。沈奕宸,你以为护住了乔熙诺就万事大吉了吗?这盘棋,还长着呢。乔熙诺动不得,那另一个“错嫁”的新妇呢?陈安初的软肋,或许比想象中更好拿捏。更何况,何芝苒背后,还有一个可以被利用的何丞相……
接下来的日子,果然如沈弈骞所料,也如沈奕宸所愿。
宸王府对外宣称侧妃有孕,需静心养胎后,府门守卫愈发森严,等闲人等根本无法靠近。沈奕宸几乎将王府经营得如同一个军事堡垒,所有进出人员、物资都经过严格盘查,尤其是送往乔熙诺院落的一切,更是由他绝对信任的心腹亲自经手。
乔熙诺也配合着深居简出,除了必要的向沈奕宸“请安”,几乎不再露面。她原本还有些张扬的性子,为了将这出戏演下去,也不得不强行压下,整日待在布置得愈发舒适稳妥的东暖阁内,看看书,练练字,偶尔在绝对安全的范围内散散步。
皇后、皇帝乃至其他各方安插的眼线,都发现往日或多或少能探听到些许风声的宸王府,如今竟如同一个密不透风的铁桶,任何关于乔熙诺身体状况、胎儿情况乃至府内动向的秘密,都再也无法传出。几次尝试性的打探,都如同石沉大海,甚至折损了几个埋藏颇深的钉子。
各方势力,包括吃闭门羹的皇后和暗中窥伺的皇帝,都在这铜墙铁壁面前,暂时偃旗息鼓,只能暗中咒骂沈奕宸手段了得,同时也不得不将更多的注意力,投向了别处。
陈府外各处纷杂,可是陈府内却是较为安静,何芝苒正在房中临摹字帖,蕊儿捧着一封帖子,面色有些古怪地走了进来。
“二奶奶,相府派人送了帖子来,说是……夫人身边的嬷嬷亲自送来的。”
何芝苒笔尖一顿,一滴墨在宣纸上晕开。她放下笔,接过那封散发着淡淡檀香的信笺。打开一看,是嫡母李氏的亲笔,字迹端正,语气却带着罕见的急迫,言称父亲何相爷今日早朝后突感不适,回府后便卧床不起,口中念念不忘她这个女儿,望她能即刻回府探望。
父亲病了?
何芝苒捏着信纸,指尖微微发凉。她沉默了一瞬,心底并无多少对父亲病情的担忧,反而涌起一股冰冷的清明。突然病重?在这时节?那么巧?且嫡母李氏向来不喜她这个庶女,若非有特殊缘由,绝不会用这般“恳切”的语气请她回去。
这不像关怀,更像是一个……召唤,或者说,一个不容拒绝的指令。
她几乎立刻就想到了近日朝中风向的微妙变化,想到了自己那场荒诞的“错嫁”,想到了自己如今是陈国公府二奶奶的身份。父亲此刻“病”了,需要她回去……是为了什么?彰显父女情深?还是……要利用她这重身份,在陈国公府与六皇子府乃至太子之间的博弈中,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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