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庭宇这番话,看似公允,劝和,实则句句都在火上浇油。将“兄弟阋墙”的责任隐隐指向沈奕宸的“年轻气盛”,强调太子的“国本”地位,要求“彻查”,无异于将沈奕宸推到了风口浪尖,坐实了那些弹劾的严重性。
而端坐龙椅之上的皇帝,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针对他最忌惮的儿子的猛烈攻击,脸上依旧是一片高深莫测的平静。他看着下方慷慨陈词的太子党羽,又看了看沉默不语、眼神冰冷的沈奕宸,最后目光在看似忧国忧民的何庭宇身上停留了一瞬。
他的手指在龙椅扶手上轻轻敲击着,心中冷笑连连。
【打起来了,终于彻底打起来了。好,好得很!太子沉不住气了,何庭宇这个老狐狸也终于选边站了。沈奕宸,朕的好儿子,让朕看看,面对这般围剿,你当如何应对?】
他享受这种掌控一切,看着臣子、儿子们在他划下的圈子里争斗的感觉。这让他觉得自己的权位无比稳固。
良久,在满朝文武屏息凝神的注视下,皇帝终于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众卿所奏,朕已知晓。”他目光扫过全场,“皇子不睦,确非朕愿所见。结党营私、构陷储君,更是罪不容赦!”
他顿了顿,语气陡然转厉:“着,即刻起,由三司会审,严查此事!凡有涉案者,无论身份,一查到底,绝不姑息!”
他没有偏袒任何一方,而是选择了最“公正”也最残酷的方式——彻查。这把火,被他亲手扇得更旺了。他倒要看看,在这场他默许甚至推动的狂风暴雨中,谁能笑到最后,而谁……又会成为他巩固皇权的垫脚石。
就在太子一党官员群情激昂、何庭宇看似忧国忧民实则煽风点火,整个朝堂气氛几乎要将沈奕宸彻底压垮之际,一直沉默立于班列之中的沈奕宸,终于动了。
他没有惊慌失措,没有急于辩白,甚至在那些骇人听闻的指控抛向他时,他脸上的冰霜都未曾融化半分。直到皇帝那句“由三司会审,严查此事”的话音落下,仿佛为这场围攻暂时画上了一个休止符,也像是为他打开了某个开关。
他稳步出列,身姿挺拔如松,在一片或幸灾乐祸或担忧审视的目光中,撩起袍角,从容跪地。声音清朗,不高不低,却如同平地惊雷,瞬间炸响在寂静的金銮殿上:
“父皇,儿子有本启奏。”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太子沈奕弘嘴角的冷笑微微一僵,何庭宇抚须的动作也顿了顿,连高踞龙椅之上的皇帝,眼皮都几不可察地跳了一下。
沈奕宸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迎向皇帝探究的视线,一字一句,清晰地吐出:“关于永昌侯府结党营私、贪墨军饷、构陷忠良一事,儿子已查明实证,所有证据,此刻已在殿外候旨!”
话音刚落,不等皇帝反应,殿外便传来了通传声。只见京兆尹亲自捧着一个沉甸甸的紫檀木匣,步履沉稳地踏入大殿,身后跟着两名衙役,抬着一口不小的箱子。那箱匣之上,赫然放着数本厚厚的账册和一摞用黄绫捆扎的奏折、书信!
“臣,京兆尹张渚,奉六殿下之命,押解永昌侯府涉案证物上殿,请陛下御览!”
张渚的声音洪亮,回荡在落针可闻的大殿内。他亲自打开木匣,取出里面的账本和信件,由内侍接过,层层传递,最终恭敬地呈送至御前。
皇帝看着御案上瞬间堆积起来的证物,脸色沉了下去。他随手翻开最上面的一本账册,里面是永昌侯府与各地将领、朝中官员隐秘的资金往来记录,笔笔清晰,触目惊心;又展开几封密信,是永昌侯与门人商议如何排挤乔国公旧部、如何侵吞边军粮饷的私密内容,甚至还有几处隐约指向东宫的暗示!
这些证据,条理清晰,链条完整,绝非临时伪造,显然是经过了长时间的暗中调查与搜集!沈奕宸根本不是被动挨打,他早已张网以待,只等对方跳得最高时,给予致命一击!
太子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难以置信地瞪着那些证据,又猛地看向沈奕宸,眼中充满了惊怒与一丝被算计的恐慌。何庭宇的脸色也极其难看,他原本想借势将水搅浑,打压沈奕宸,却没料到对方手中竟握着如此分量的王牌,直接将矛头引回了永昌侯府,这无异于狠狠打了太子一记耳光,也让他刚才那番“劝和”的言论显得无比可笑和尴尬。
皇帝的目光从证据上抬起,缓缓扫过面色各异的众人,最终落在依旧跪得笔直的沈奕宸身上。他心中波涛汹涌,有对永昌侯胆大包天的震怒,更有对沈奕宸隐忍布局、一击必杀能力的深深忌惮。这个儿子,远比他想象的更要深沉难测!
证据确凿,众目睽睽之下,即便是皇帝,也无法再故作糊涂或强行偏袒。他沉默了许久,那沉默几乎要让殿内一些胆小的官员窒息。最终,他几乎是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了冰冷的裁决:
“永昌侯府……结党营私,贪墨军饷,构陷大臣,罪证确凿,着……革去爵位,抄没家产,一应人等……打入天牢,听候发落!”
“陛下圣明!”沈奕宸率先叩首,声音平稳无波。
“陛下圣明……”稀稀落落的附和声响起,大部分官员还沉浸在巨大的震惊与局势逆转的冲击中。
而六皇子的裁决?已经不那么重要了,因为“结党营私”是打探消息,“构陷大臣”也是证据确凿,“贪墨军饷”那更是子虚乌有,条条件件都有指向,都有证据。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飞速传遍了宫廷内外。
当永昌侯府顷刻间大厦倾覆、六皇子沈奕宸雷霆反击的消息传到继后姜念钰耳中时,她正在修剪一盆名贵的兰草。
“咔嚓”一声,她手中的金剪微微一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蕾应声而落。
她缓缓放下金剪,美艳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凤眸微微眯起,掠过一丝极深的凝重与惊疑。
“他……竟然还藏着这样的后手?”她低声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剪刀柄,“本宫倒是小瞧他了。原以为他只是借乔家之势自保,没想到……他竟能隐忍至此,暗中搜集了如此铁证,一举将永昌侯府连根拔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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