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管道中，伊莱亚斯的黄铜怀表成了唯一的光源。
柔和的光芒驱散了周遭的漆黑，也勉强驱散了三人心中的一丝寒意。
管道内壁布满了铁锈和凝固的苔藓状物质，空气中那股陈腐的、混合着金属与化学试剂的气味更加浓重了。
“我们暂时摆脱他了，但不能掉以轻心。”
伊莱亚斯一边低头看着怀表上不断颤动的指针，一边压低声音说道。
他的神情专注而严肃，与之前在禁忌书库时的惊惶判若两人。
在这片由旧式管道和古老系统构成的迷宫里，他仿佛回到了自己最熟悉的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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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能像幽灵一样在金属里穿行？”
艾德蒙手持长剑，警惕地扫视着前后，沉声问道。
与那种诡异对手的战斗，让他感觉束手束脚，一身精湛的剑术仿佛打在棉花上，毫无用处。
每一次斩击看似有效，却无法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这种无力感让他十分恼火。
“那不是魔法，也不是什么幽灵，而是一种更高阶的机械神学应用。”
伊莱亚斯习惯性地用一种学者的口吻解释起来。
“在机械教廷的教义深处，存在一个核心理念，认为万物皆有‘机魂’。无论是精密的钟表，还是宏伟的城市，只要是人造的机械结构，其内部都沉睡着一个可以被唤醒的灵魂。”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好让艾德蒙这个“门外汉”能够理解。
“我们称这种技术为‘唤醒机魂’。通过特定的仪式和装置，施术者可以将自己的意志赋予机械体，让冰冷的钢铁拥有生命，听从号令。这并非简单的远程操控，而是一种……意志层面的融合与统御。”
“你的意思是，整个中央资料库，都成了他的身体？”
艾米立刻抓住了问题的关键，她的脸色变得有些凝重。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们现在无异于在敌人的身体里逃亡，一举一动都可能被对方感知。
这个推论让她感到一阵恶寒，仿佛有无数双无形的眼睛正在黑暗中注视着他们。
“可以这么理解，但也不完全准确。”
伊莱亚斯摇了摇头。
“‘唤醒机魂’对施术者的精神负荷极大，而且需要庞大的计算力作为支撑。即便是我的老师米克罗贤者，也只能在短时间内唤醒一小片区域的机魂。而那个候选人，他能掌控如此庞大的资料库，只有一种可能——他得到了教廷内部更高层级的支持，获得了部分‘神子’的权限，直接接入了资料库的底层系统。”
伊莱亚斯的声音里带着愤怒和悲哀。
“他继承了这种能力，或者说，是被‘赐予’了这种能力。他就像一个病毒，正在侵蚀和篡改整个资料库的‘灵魂’。我们刚才所在的维修梯和升降井，都是被他完全侵蚀的区域，所以他才能随心所欲地出现。但这些废弃的旧式管网，系统逻辑和新系统不兼容，就像一道防火墙，暂时阻碍了他的侵蚀。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在这道‘墙’彻底崩溃前，找到出去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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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伊莱亚斯的解释，艾德蒙陷入了沉默。
他终于明白，自己面对的是一个怎样的敌人。
那不是一个可以用剑斩杀的个体，而是一个与整座钢铁城市融为一体的意志。
艾米则迅速消化着这些信息，大脑飞速运转。
既然对方是依靠系统权限来行动，那么反过来，是不是也可以利用系统漏洞来对抗他？伊莱亚斯和他那块来自导师的怀表，或许就是这场逃亡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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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伊莱亚斯的带领下，三人在错综复杂的管道中穿行。
他们时而攀爬垂直的通风井，时而匍匐通过狭窄的维修通道。
管道内壁上，时不时会传来“滋滋”的电流声，或者看到翠绿色的能量纹路一闪而过，那是“神子”的意志正在试图渗透这片最后的“安全区”。
但每一次，伊莱亚斯都能凭借怀表指针的异常跳动，提前预判，带领两人避开最危险的区域。
不知过了多久，当前方再次出现一个管道出口时，一股截然不同的气息扑面而来。
那是一种混合着潮湿泥土、腐败植物和浓烈防腐剂的诡异气味。
艾德蒙率先探出头去，确认没有危险后，才招呼两人出来。
当艾米和伊莱亚斯走出管道，站稳脚跟时，眼前的景象让他们彻底呆住了。
他们来到了一个巨大无比的地下空间。
这里没有冰冷的金属墙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由无数巨大玻璃培养仓组成的“森林”。
这些培养仓呈圆柱形，高达数十米，像一棵棵参天的巨木，直插穹顶的黑暗。
仓体内部充满了散发着幽光的液体，有的是诡异的翠绿色，有的是浑浊的琥珀色，还有的是深邃的幽蓝色。
这些光芒成了整个空间唯一的光源，将一切都笼罩在一种迷离而怪诞的氛围之下，仿佛置身于一座沉入深海的古代神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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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更让人感到毛骨悚然的，是培养仓里浸泡着的东西。
那根本不是植物，而是各种光怪陆离、超乎想象的生物标本。
离他们最近的一个培养仓里，浸泡着一头类似雪角鹿的生物，但它的背上却长着一对由黄铜和齿轮构成的巨大翅膀，翅膀的羽毛被替换成了锋利的刀片，本该温顺的眼眸中充满了痛苦与疯狂。
另一个稍远一些的仓里，一株巨大的、类似捕蝇草的植物上，竟然结出了一个个酷似人类婴儿的果实，那些“婴儿”闭着眼睛，身体随着液体的流动微微起伏，仿佛随时都会苏醒。
更深处，艾米甚至看到了一个被无数导管连接着的、长着六对残破羽翼的“天使”，它的身体一半是血肉，一半是生锈的机械，脸上凝固着永恒的哀嚎。
无数这样的培养仓，组成了一片死寂而扭曲的生态园。
空气中安静得可怕，只能听到维生系统发出的低沉嗡鸣，以及液体在仓内循环时发出的“咕噜”声。
这里是机械教廷的另一面，是他们探索生命与机械融合之路时，所制造出的无数失败品与畸形造物的坟场。
艾德蒙看着那些在液体中沉浮的扭曲生命，握着剑柄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
“嗯没错，正是这里，生态园。”
伊莱亚斯的声音带着一种异常的镇定。
“我要给这位‘神子’上一堂课，让他明白，不是所有沉睡的‘机魂’，都愿意听从他的号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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