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信使”在幽暗的巷道中穿行,他的脚步轻快而警惕,像一只习惯了在阴沟里觅食的老鼠。
艾米和辛则如同两道无声的影子,悄无声息地缀在他的身后,利用堆积如山的废弃机械和摇摇欲坠的建筑结构作为掩护,始终与他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信使最终在一处死胡同的尽头停下了脚步。
胡同深处,一个身材更为高大的男人正倚靠在满是锈迹的管道上,头顶上长着一对虎耳,是个契霜人。
看来他就是这片区域的药贩子。
信使恭敬地将从那个可怜女人手中换来的银耳环,以及其他一些零碎的财物一并交给了药贩子。药贩子随意地扫了一眼,便从怀中摸出一个更大的纸包,从中分出了一小撮,用一张破旧的油纸包好,丢给了信使。这是他的报酬,也是让他继续活下去的药。
就在信使接过那包幽影散,脸上露出贪婪而满足的表情时,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侧面的阴影中窜出。
艾米动了。她的动作快得让人看不清,几乎是在一瞬间就贴近了那个契霜人药贩子。
冰冷的触感抵在了他的腰间,那是一柄锋利的、淬了寒光的匕首。
艾米从烛火公馆中找了一把趁手的,把原先的破刀换了。
药贩子的身体瞬间僵硬,脸上的凶狠立刻被惊愕所取代。
而那个信使的反应更是快得惊人,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将手中的幽影散连带着纸包塞进嘴里,然后头也不回地朝着巷口狂奔而去。
这种街头火并的场面在影市中屡见不鲜,忠诚是最不值钱的东西,保住自己的性命才是唯一的准则。
“呵,又来一个不怕死的。”药贩子很快就从最初的震惊中恢复过来,他感受着腰间匕首传来的刺痛,语气中却带着一丝轻蔑和玩味。
“是想要货,还是想要钱?都拿去,别给自己惹麻烦。小妞,看你的样子,不像是在这道上混的。”
他看起来是把艾米当成了一个走投无路,铤而走险的劫匪。
在影市,这样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他早已习以为常。
艾米没有说话,只是将匕首又往里送了一分。
锋利的刀尖刺破了衣物和皮肤,一丝温热的鲜血顺着刀刃流淌下来。剧烈的疼痛让刀疤脸闷哼了一声,他脸上的轻蔑终于褪去,转为了凝重和恐惧。
“钱和货我都要。”艾米的声音如同北境的寒风,冰冷而刺骨。“另外,我还要一些消息。”
“消息?”药贩子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事情变得有趣了,他开始怀疑对方的动机,这应该不仅仅是一场简单的抢劫。
“我不想入行,我只想知道,你的货,是从哪里来的。”艾米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别跟我说那些小鱼小虾,我要知道真正的源头。是谁,在制造这些东西。”
这个问题一出口,巷子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药贩子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了一下,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
他死死地盯着艾米,不再是单纯的凶狠,而是掺杂了深深的忌惮和一丝恍然大悟的杀意。
在影市,打听货物的来源,是比抢劫更严重的禁忌。
“你到底是谁派来的?”药贩子的声音变得沙哑而低沉,他已经不打算继续伪装。“问这个问题,你知道下场吗?小妞,好奇心会害死猫。现在收手,拿着钱和货滚,我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看来你是不打算说了。”艾米的手腕微微用力,准备再次施压。
但这一次,药贩子比她更快一步。
就在艾米手腕用力的前一刹那,这个看似笨拙的壮汉爆发出与他体型完全不符的惊人速度。
他猛地向后一靠,用自己的身体主动撞向艾米手中的匕首,任由刀刃更深地刺入自己的腰肋。
剧痛让他发出野兽般的咆哮,但与此同时,他也借着这股力量,用肩膀狠狠地撞向艾米的胸口,同时他那双铁钳般的大手闪电般地抓住了艾米持刀的手腕。
“咔嚓!”
一声清脆的骨骼错位声响起。艾米只觉得手腕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握着匕首的五指瞬间失去了力气。
刀疤脸顺势一扭,艾米手中的匕首便掉落在地,发出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声。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艾米有些没料到,对方会用这种自残的方式来换取反击的机会。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得措手不及,胸口被撞得气血翻涌,整个人失去了平衡,后背重重地撞在了冰冷的金属管道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他吗的!给脸不要脸!”药贩子的脸上满是疯狂和狰狞,他一把扼住了艾米的喉咙,将她死死地按在管道上。
鲜血从他的腰间不断涌出,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眼中只剩下暴虐的杀意。
“现在,轮到我问你了!说,是谁派你来的!”
窒息感瞬间涌上大脑,艾米的眼前已经开始发黑。
这一次确实她低估了对方,但是她也并非没有后手。
艾米的大脑因缺氧而变得昏沉,但她的意识却前所未有的清醒。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需要一个机会,一个哪怕只有一瞬间的机会。
然而,一道黑影从巷口的阴暗处猛地窜出。那道身影是如此的瘦小,却又带着一股与体型完全不符的决绝和狠厉。
是辛!
她一直遵从艾米的命令,藏在暗处,没有现身。
现在,她不知道从哪里抄起了一根半米多长的生锈铁管,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朝着药贩子的后脑勺狠狠地砸了下去!
“砰!”
一声沉闷得令人牙酸的巨响在狭窄的巷道中回荡。铁管与头骨碰撞的声音,对现在的艾米来说,有些悦耳。
药贩子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他的眼睛猛地瞪大,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神色。他缓缓地转过头,想要看看是谁在背后偷袭了他,但他的力气正在飞速流逝。
扼住艾米喉咙的手无力地松开,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般,软软地一边倒去,重重地摔在地上,激起一片尘土。
“咳……咳咳……”新鲜的空气涌入肺部,艾米剧烈地咳嗽起来,她贪婪地呼吸着,感受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她抬起头,看到辛正站在那里,小小的身体因为恐惧和后怕而微微颤抖,但她手中的铁管却握得紧紧的,眼神中充满了倔强的意味。
艾米看着她,眼神复杂。
没想到她有朝一日会被小孩子救了。
她靠在冰冷的管道上,大口地喘息着,胸口的钝痛和喉咙的灼烧感还未完全消退。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那只以诡异角度扭曲着的左手手腕,钻心的剧痛让她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看来是脱臼了。
在那个药贩子疯狂的反扑中,她的手腕被对方用蛮力硬生生掰脱了臼。
艾米咬紧牙关,眼神中没有丝毫的软弱,只有冰冷的决然。
在来到这里前,她曾是一名医生,虽然主攻的并非骨科,但对于这种常见的关节损伤,她比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都清楚该如何处理。
她用右手稳稳地托住自己脱臼的左臂,深吸一口气,然后猛地发力,向外一拉,再顺着关节的方向用力一送!
“咔吧!”
一声清脆的骨骼复位声在寂静的巷道中响起,听起来格外清晰。
剧痛如潮水般瞬间席卷了她的神经,让她的眼前又是一阵发黑,但紧接着,那股错位的撕裂感便被一种酸胀的舒适所取代。
很好,关节回来了。
艾米甩了甩还有些麻木的左手,活动了一下手指,确认没有伤到神经和韧带。
做完这一切,她才将目光投向了那个依旧呆立在原地的小女孩。
辛还保持着那个姿势,双手死死地攥着那根沾染了血迹和脑浆的铁管,小小的身体因为后怕和脱力而瑟瑟发抖,放大的瞳孔里满是惊恐和茫然。
她毕竟只是个孩子,刚才那奋力一击,已经耗尽了她全部的勇气。
艾米心中一软,她走到辛的面前,蹲下身子,尽可能地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一些。
“没事了,辛,已经结束了。”艾米说。
她伸出手,轻轻地从辛那冰冷而僵硬的手中,将那根沉重的铁管拿了下来,随手丢在一旁。
“你做得很好,非常勇敢。”艾米看着辛的眼睛,轻轻抱住了她,一字一句地说道。“谢谢你,你救了我一命。”
听到艾米的夸奖和感谢,辛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了下来。
她眼中的倔强和坚冰瞬间融化,取而代之的是委屈和恐惧的泪水。
她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将小脸埋在艾米的胸前,放声痛哭,仿佛要将刚才所有的恐惧都宣泄出来。
艾米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像是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猫。
她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静静地抱着她,任由她在自己的怀里哭泣。
过了许久,辛的哭声才渐渐平息下来,变成了小声的抽噎。
艾米这才轻轻地将她推开,擦了擦她脸上的泪痕。
“好了,我们得走了,这里不安全。”
“但在这之前,我得看看这家伙身上有没有什么好东西。”
艾米站起身,走向那个倒在血泊中,生死不知的药贩子。
她蹲下身,忍着恶心,开始在这个壮汉的身上摸索起来。
辛则乖巧地站在一旁,虽然脸上还带着惧色,但眼神已经恢复了些许镇定,警惕地为艾米把风。
这个药贩子身上没什么值钱的东西,除了刚刚收来的款和几包幽影散之外,几乎一无所有。
就在艾米准备放弃的时候,她的指尖触碰到了一个硬硬的、藏在他内侧口袋里的东西。
她将其掏了出来,发现是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羊皮纸。
艾米展开羊皮纸,借着巷口透进来的微弱光线,仔细地看了起来。
这似乎是一张出货单,上面用潦草的字迹记录着一串串的货物名称和数量,大多是一些隐晦的代号,但艾米能猜到,这些都和幽影散有关。
这张单子看起来很新,墨迹未干,应该是这个药贩子今天准备交给某个人的,正好带在了身上。
她的目光一路向下,扫过那些密密麻麻的数字和代号,最终,在出货单的最末尾,一个签名让她瞳孔猛地一缩。
那个名字是用玉廷通用语书写的,字体潦草而歪曲。
拉文斯。
这个名字,艾米再熟悉不过了。
真没想到到了长夜关还能遇到熟人。
拉文斯,贝尔格镇最大的商人之一,一个以贩卖各种奇珍异宝和违禁品而闻名的家伙。
他为人圆滑,手眼通天,据说与影宗有着极为密切的商业往来。
艾米在贝尔格镇的时候,就与这个家伙打过不少交道。
贝尔格镇的商人,与关外的影宗合作,将这种名为“幽影散”的药物,源源不断地输送到长夜关外的贫民窟。
艾米将那张出货单小心翼翼地折好,贴身收起。这东西,是铁证。
她看了一眼地上昏迷不醒的药贩子,眼中闪过一丝杀意,但想了想最终还是放弃了。
现在杀了他,于事无补。
而且,还会打草惊蛇。
“我们走,辛。”艾米拉起辛的小手,声音恢复了往常的冷静。
“嗯。”辛重重地点了点头。
两人迅速离开了这条充满了血腥味的死胡同,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影市那片永恒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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