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阳光透过厚重的云层,为深秋的季家老宅带来几分不合时宜的暖意。
果然不出季思妤所料,将近中午时分,裴雪蘅的身影出现在了季家。
她依旧是一身素雅的装扮,米白色的羊绒长裙,外罩一件浅咖色风衣,长发柔顺地披在肩头,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婉而略显拘谨的笑容。
她是受了裴景行的明确指令前来“探望”季家长辈,尤其是“身体欠安”的白攸宁。
目的不言而喻——重修旧好,为那桩摇摇欲坠的婚约,重新铺设台阶。
季思妤在二楼的走廊窗边,恰好看到了裴雪蘅从车上下来,由老管家引着走进主宅的身影。
她撇了撇嘴,心里那种莫名的烦躁感又升腾起来。
这块“狗皮膏药”的妹妹来了,是不是意味着那块更大的“狗皮膏药”也快有动静了?
然而,让季思妤感到一丝意外的是哥哥的态度。
若是以前,季思寒对裴雪蘅的到来,即便不明着甩脸色,也绝对是冷淡疏离,找借口避开。
但今天,季思寒似乎……学聪明了。
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将抗拒写在脸上,与祖父硬碰硬。
因为他比谁都清楚,在季家,尤其是在季鹤卿面前,明着的反抗不仅徒劳无功,反而会激怒祖父,让事情走向更糟糕的境地,甚至可能牵连到母亲和……温清凝。
他选择了一种更迂回,也更隐忍的方式——假装顺从。
于是,季思妤在午饭后,难得地在花园里看到了让她微微睁大眼睛的一幕:
秋日午后的阳光带着暖意,洒在精心打理的花园小径上。
季思寒和裴雪蘅正并肩缓缓散步。
季思寒穿着简单的深色毛衣和长裤,身姿挺拔,侧脸线条冷硬,但神情却是一种近乎平静的温和。
裴雪蘅走在他身侧,微微低着头,双手交叠放在身前,依旧是一副怯生生的模样,但偶尔会抬起头,小声地回应季思寒一两句。
两人之间保持着恰到好处的社交距离,没有任何亲密举动,但那种并肩而行的画面,在秋日暖阳和落叶的映衬下,竟然透出一种诡异的……和谐感。
季思妤站在不远处的紫藤花架下,手里无意识地揪着一片枯黄的叶子,看着那两人,心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
他们俩……看起来还挺般配的。
这个认知让她自己都愣了一下。
平心而论,季思寒容貌无可挑剔,气质清冷,自带一种上位者的强大气场。
而裴雪蘅,虽然性格怯懦,但长相是极美的,是一种毫无攻击性的、我见犹怜的柔美,安静地站在季思寒身边,像一株需要依附乔木的菟丝花,某种程度上,确实形成了一种视觉上的互补。
至少,对她的眼睛很友好,不像某些刻意营造的联姻组合那样显得格格不入。
如果……如果不是知道哥哥心有所属,如果不是清楚这桩婚姻背后的冰冷算计,单从外表看,这确实是一对堪称“金童玉女”的璧人。
“看什么呢?”
“这么出神?”
一个温和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季思妤吓了一跳,回头看见父亲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也正望着花园里那对“璧人”,眼神复杂,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
和深深的疲惫。
“没……没什么。”
季思妤连忙收回目光,心里却有点不是滋味。
连父亲都觉得这样很好吗?
“思寒……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季承渊轻声说道,像是感慨,又像是自言自语。
季思妤没接话。
她当然知道哥哥不一样了,他是在演戏,演给祖父看,演给裴家看。
但这种演戏,能持续多久?
裴雪蘅知道哥哥是在演戏吗?
还是她也乐见其成,或者,也只是被迫配合?
她看着哥哥偶尔侧头对裴雪蘅说话时,那看似温和却毫无温度的眼神,看着裴雪蘅回应时那带着羞涩和不安的神情,突然觉得这一幕和谐美好的画面下,隐藏着一种令人窒息的虚假和悲哀。
这看似“般配”的背后,是两个被家族利益捆绑的、无法掌控自己命运的可怜人。
哥哥在隐忍,等待时机;而裴雪蘅,她在这盘棋里,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她是心甘情愿的棋子,还是另一个身不由己的牺牲品?
季思妤忽然想起裴司蘅。
如果哥哥真的迫于压力娶了裴雪蘅,那她和裴司蘅之间,就真的彻底隔开了一道天堑。
裴司蘅会怎么做?
他会像哥哥一样反抗,还是……会接受现实?
一想到裴司蘅可能也会因为家族压力而娶别人,季思妤的心口就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闷得发慌。
她讨厌这种被无形大手操控的感觉,讨厌每个人都像是提线木偶,在既定的轨道上无力地挣扎。
阳光依旧温暖,花园里的画面依旧“美好”,但季思妤却感到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
她不再看那对“般配”的男女,转身默默离开了花架。
她知道,平静的假象之下,暗涌正在积聚力量。
哥哥的隐忍不会长久,祖父的掌控不会放松,而裴家……裴景行派裴雪蘅过来,也绝不仅仅是“探望”那么简单。
这场围绕婚约的博弈,进入了一个更复杂、也更危险的阶段。
而她,这个看似置身事外的旁观者,其实早已被卷入了漩涡的中心,只是风暴,尚未正式降临到她头上罢了。
但她有种预感,那一天,不会太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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