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李四平一直没提过在村里盖新房的事，他还以为儿子在安市、深城都有了家业，心也大了，看不上村里的老宅了，心里头难免有些说不出的失落。
他这一辈子几乎都在这白湖村度过，这老宅、这院子，在他心里，无论儿孙走得多远、飞得多高，这里才是根，才是家。
“嗯，早就有这个想法了。”李四平点点头，“但前两年钱都投在生意上，流动资金紧巴巴的。后来手头宽裕些了，又天南地北地跑，实在抽不出整块的时间来操持这事。今年说啥也得把这事办了。”
说完，他转头看向大哥李老大：“大哥，你也别闲着，跟我一起建吧。咱们兄弟俩挨着，把房子盖在一块儿，以后爸妈走动也方便，咱们兄弟串门也更近。我到时会从市里，甚至深城那边，请专业的设计师来设计图纸。咱不盖那种普通的砖瓦房，要盖就盖好的，弄那种带院子的……嗯，可以叫别墅庭院。”
李老大被弟弟这突如其来的提议说愣了，脸上露出憨厚又有些局促的笑容：“那……那得花不少钱吧？跟你一起建……我这两年虽然也存了点，但跟你比……”他知道弟弟如今生意做得大，自己虽然帮着打理卤味店也分了不少红利，但跟弟弟的身家肯定没法比。
“钱的事你不用太操心。”李四平摆摆手。
“你忘了？我在安市投过一个小的房地产项目，虽然不是大股东，但人脉和资源有一些。建房子用的钢筋、水泥、砖瓦这些主要材料，咱们都能通过关系拿到比市面便宜不少的内部价。人工这块，村里和附近有手艺的师傅咱们知根知底，工钱实在。这样算下来，成本能控制不少。”
李老头听得连连点头，又好奇地问：“老小，你刚才说……别墅庭院？那是啥样的？跟电视里外国人住的似的？” 他想象不出具体的样子。
“爸，没那么玄乎，就是住着更舒服、更敞亮的房子。”李四平尽量用老人能理解的话解释，“我初步的想法是，院子要宽敞，设计上弄个室外的小泳池，夏天孩子们能玩水；院子可以做成‘下沉式’的，就是比周围低一点，更有层次感，休息聊天更私密安静；旁边再辟一块小空地，可以当网球场或者羽毛球场，活动筋骨。院子里多种些花花草草，搞点假山流水小景致，再弄个阳光房或者凉亭做休闲区。总之，就是怎么舒服怎么来，简约大气，住着舒心。”
李老大听得目瞪口呆，泳池？网球场？下沉式庭院？这些词他听着都觉得新鲜，实在很难在脑子里勾勒出具体的画面。“这……这得占多大地方啊？咱们这老宅基地，够吗？”
“地方够。”李四平显然已经想过，“咱们家这老院子，加上后面那片自留地，还有旁边空着的那块集体闲置地，我去跟村里申请一下，应该没问题。小叔在村里有威望，咱们家也为村里做了不少实事，这点方便，村里应该会给。到时候两家的宅基地连在一起规划，空间足够。”
李老头听得心潮澎湃，虽然具体样子还想不出来，但听着小儿子描述的那些“泳池”、“花园”、“休闲区”，就觉得那一定是顶顶好、顶顶气派的房子。
他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最大的梦想也就是把土坯房翻建成砖瓦房，没想到老了老了，还能盼到住上“别墅庭院”的一天！
“反正这事不急在一时。”李四平见父亲和大哥都听得入神，笑道，“等过完年，我联系好设计师，出了初步的效果图，咱们再一起看，一起商量。哪里不满意，咱们再改。一定要建个咱们全家都喜欢的家。”
父子三人又兴致勃勃地讨论了一会儿建房子的细节和可能的布局，直到电视里传来热闹的歌舞声，才暂时打住话头。
李四平找了个空当，悄悄对陈桃使了个眼色。陈桃会意，跟赵腊梅和陈梨花说了声，便跟着李四平溜出了暖意融融的堂屋。
院子里，雪不知何时又悄悄飘落，在地上积了薄薄一层。孩子们放完了花炮，正叽叽喳喳地讨论着谁的鞭炮更响。
李四平和陈桃相视一笑，童心大起，开始动手堆雪人。两人合力，先滚了两个大大的雪球做身子和脑袋，又找来石子做眼睛，胡萝卜做鼻子，树枝做手臂，很快，两个憨态可掬的大雪人便立在院子里。
青青和秀秀看见了，也兴奋地加入，学着爸爸妈妈的样子，在旁边堆起了两个小巧可爱的小雪人。
“看！我们一家四口！”秀秀指着四个雪人，奶声奶气地宣布，小脸冻得红扑扑的，眼睛却亮得像星星。
“咻——嘭！”
就在这时，一枚特制的“大礼花”被李老大点燃，带着尖锐的呼啸声冲上漆黑的夜空，在最高点轰然炸开，瞬间绽放出无数朵绚烂夺目的金色光雨，将整个院落、甚至大半个村子的夜空都照亮了那么一瞬。
“哇——！”陈桃仰着头，忍不住发出欢喜的惊叹，双手下意识地捂住了耳朵，脸上映照着烟花的斑斓光彩，笑容明媚如少女。
紧接着，又是几枚不同颜色的烟花接连升空，在夜空中炸开成红色、绿色、紫色的巨大花团，爆炸的声响在寂静的山村里回荡，宣告着新年的到来。
李四平温柔地伸手，将陈桃拥入怀中，用自己的胸膛为她挡住一些夜晚的寒风，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笑呵呵地陪她一起仰望这璀璨的夜空。
“媳妇儿，”他在她耳边低声说，声音被烟花的爆炸声掩盖了大半，但那份温柔却清晰可辨，“新年快乐。”
陈桃依偎在他怀里，感受着那份坚实和温暖，看着满天华彩，心里被幸福填得满满的。夜色很美，烟花更美，但此刻身边人的体温和紧拥的臂弯，才是她心中最美的风景。
想到开春就能着手建造属于他们自己的、真正舒适漂亮的新家，李老头回到自己屋里后，还处在一种微醺的兴奋状态里，拉着已经铺好被褥准备休息的赵腊梅，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老婆子，你听见没？老小说要建新房子！带游泳池的！还有花园、网球场！我这辈子啊，要是真能住上那样的房子，啧啧，就是明天闭眼，也值了，死而无憾喽！”
赵腊梅正拿着扫炕笤帚扫床，闻言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用笤帚把轻轻敲了敲炕沿：“死老头子！大过年的，嘴上没个把门的！什么死呀活的，快‘呸’三声，再敲敲木头！晦气不晦气！老小有本事，孝敬咱们，咱们就好好享福，长命百岁地享！别说那些不吉利的！”
李老头被老伴儿一通数落，也不恼，嘿嘿笑着，还是忍不住畅想：“你说，那带泳池的房子，夏天是不是跟泡在河里一样凉快？花园里种点啥好呢？月季？牡丹？哎，到时候可得好好规划规划……”
老两口一个畅想未来，一个笑着嗔怪，屋里充满了对美好生活的朴素期待和相濡以沫的温情。
大年初四，按照过年走亲戚的习俗，章楠带着两个女儿从市里回到了白湖村，来给干爹干妈拜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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