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一鸣感觉自己久违地又做起了一场特殊的‘梦’,只不过这次梦里的主角就是他‘自己’。
通过梦境,他发现分神在离开他之后的这段时间里,过得其实还挺精彩!
透过分神带回到的记忆,他也体验了一把对方的生活——
比如说用小黑的身体,在山林中纵情奔跑、跳跃时的爽快;有化身鸟儿,在空中翱翔时俯视大地(大海?)的震撼;有化作游鱼,在浪涛间穿梭、嬉戏的愉悦。
当然,除了这些,还有黑潮发生时,他所感受到的那种,让人心头骤然一紧、连大气都不敢喘的压迫……
以及……当那百米浪头,朝着他仰面砸下时战栗……
最后的最后,就是关于母树——
等体验过余下的所有记忆,少年心头微拧。
第一天……正常。都是一些控制母树活动的尝试;
第二天……正常。这次的尝试是扎根、汲取水分与营养……还算顺利;
第三天……依旧正常。今天的尝试是吸纳灵气,以及观察它们是怎么在母树体内那庞大、且繁复的脉络中运行……
第N天……起初依旧正常。直到某个时刻的来临,分神突然感觉某根枝桠似乎有点痒。紧接着,就在他目瞪口呆的注视下,那根枝桠‘突突突’的冒出几个叶芽……那一天,翠绿与猩红第一次出现在母树的身上。分神有些发毛,但经过他的再三检查,结果却依然是……一切正常。
夏一鸣:“……”
何其讽刺,但也很无奈。
在分神的感受中,这一切都是那样的……‘正常’!
哪怕是在某个夜里,他突然长满叶子,整个‘脑袋’上被翠绿与猩红覆盖,他的感受也是无比的……正常。
少年垂目,脑海中所有关于母树的记忆都在疯狂闪烁、飞速翻动……
夏瑶见他睁眼,柔声问道:“在看过他的记忆后,你还想亲自去体验一下吗?”
静默片刻,夏一鸣抬头看向她,没有回答,而是幽幽说道:“您说……要是它体内潜藏之物带着归墟那位的意志,那我……咳,与它之间,孰强孰弱?”
夏瑶沉默。
过了片刻,她才缓步走到他身边,负手看着向前那株已经快要触及洞顶(接近三米)的灵桑,轻轻摇头:
“这个很难说……”
归墟……
在存世的不多记载中,它的根源多指向第一纪未曾一统之前的一个种族。
它们为了能在混乱中自保,选择了用种族的天赋将它们的领地与世界进行切割……又在切割机后,将其封闭……
“关于它的记载很少,哪怕是初代留下的简牍中,也只有寥寥几句。”
有的时候,封闭……等于自绝于世。
“因归墟之故,一代对它们的结局进行了猜测——”
资源耗尽,同族间不得不相互猎杀,以维持生存……
她说完前人对归墟的看法,末了,又加了一份现在的自己在知道某些事后,对其进行的补充:
“在有智者的同类相食下,它们发生了异化……”
脱离了大循环,那就意味着无论好坏,所有的所有……都会在那个小世界里逐渐堆积。
“它们的背叛与同类相残,催生了孽物……”
当然,还有一个可能是——它们成了孽物。
“在失去正向的循环后,那里的一切都在腐朽与毁灭的道路上狂奔……”
哪怕它们已经像是一群被密封在一个大缸里的虫豸那般——撕杀到只剩下最后的蛊王。
直到有一天,不知道谁发现了那个封闭的世界,并注意到它竟然是一个只能进,不能出的特异之地……
夏一鸣:“……”
这楼都歪到十万八千里外去了吧?
他问的明明只是他能不能赢,而他家师父说着说着,却拐到了归墟的形成史上去了。
他歪头,眼睛转了两圈,问:“我问的是——我与它之间,孰强孰弱……”
夏瑶没回答,只是淡淡地睨了他一眼。
少年闭嘴,还煞有介事地作了个给嘴巴拉上链子的动作。
见他不再插话,儒雅女子才收回目光,不紧不慢地说:
“理论上的话,你应该比它强一点,但若论诡谲,你不如它多矣。”
一个是无数生灵的灵性被剥离后,所聚合而成的集合体;
一个是吞噬了海量的被放逐者(失去信徒,被流放到归墟的神明)后,所孕育诡谲孽物。
“……”
她也没见过这种对手,鬼知道这俩谁能压过谁……
不过!
“它的根基在归墟,就算母树身上真有残留,也不过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而你……”
她盯着着他看了几秒,冷不丁笑了起来,说得斩钉截铁——
“这次,我买你赢。”
夏一鸣呆呆地思索两秒,才撇嘴,抱怨道:“既然连您都搞不定,那我唯一能指望的,也就它(母树)暴露于世的瞬间,所必然要承受的劫雷了。”
——那种源自于世界的排异,代表毁灭与清除的狂暴怒意。
就是不知道,‘他’以前兢兢业业攒下来的那份福泽,能不能给它换来一条生路……
“要是不成功,我会亏死的!”
见他露出一脸肉痛的小模样,夏瑶失笑,安慰道:“没了就没了,反正祂向来也不爱搭理你。”
在大循环眼中,这小家伙身上带着的‘忆库’,就是一堆麻烦且讨厌的‘垃圾冗余’,看着碍眼,死了又会污染世界的那种。
夏一鸣:“……”
虽然但是……
这真的是安慰人吗?怎么听着就不像是什么好话?
夏瑶伸手揉了揉他的发顶,笑意盈盈道:“怎么不算?不爱搭理……就意味着你在成长道路上,不需要经受一般生灵所必需的‘考验’(劫雷)。”
虽然没有偏爱,但也不会被特意针对。
而且最重要的还不是这个,而是……
“当你有一天能步入乘天、踏足寰宇之时,祂在对待你的态度上,也不会像曾经的‘我’和九重天上的那几个家伙那般,要被它榨掉一部分‘水分’之后,才能离开。”
换做这小东西,祂搞不好会敲锣打鼓、欢天喜地地把这只‘小垃圾’聚合物给送出去。
这些,都是经过这段时间里的思索之后,所得出的结论。
甚至,有时候她都疑小家伙的诞生是不是有祂的手笔!毕竟只要小家伙能从这世界上离开,他就会带走很大一部分从第一纪以来(秩序的诞生),就开始积累‘垃圾冗余’(忆库)。
听完,一时竟分不清这是夸奖还是嫌弃的少年再也忍不住,没好气地嘟囔:“怎么老是‘垃圾垃圾’的!难不成我就是个会移动的垃圾桶?”
夏瑶耳尖,把他的嘀咕一字不落的听了个完整。
她有些无奈,抬手又在他脑袋轻轻抚过,温声道:“不要这么说,这是你的天赋,也是你的造化。”
这可是她和承天求而不得的机缘……
说不得……
曾经的她就是想明白这一点,才选择助他一臂之力的。
少年默然,忍不住腹诽:
谢谢,但感觉没有被安慰到。
吐槽归吐槽,在消化完分神带回来的记后,夏一鸣深吸一口气,随后缓缓吐出,再次把手放到母树的树干上。
既然他家师父都说他不会输,那他怕个嘚啊!
‘看我的——’
星河倒灌!
心念流转间,他这边念头刚刚升起,他意识中的那条环绕在意识海之外、为整个意识世界带来光明的银色长河就开始泛起波澜、并迅速响应他的呼唤,分一道比之以往更大的支流,‘哗哗’地朝‘天上’奔流而去……
这动静闹得,让原本只是因为分神回归才像鳄鱼一样、让两只眼睛冒出海面查看情况的披甲巨兽,也下意识把头探出水面。
恰好把意识投到意识海的少年见到这一幕,心情很好地冲它‘招了招手’。随后,他便一边加大调动的力道,一边得意地哼唧着一段他临时编的小调:‘心头一念起,长河起波澜,诡谲又如何,我来给你洗涮涮……’
眼见他放在母树的那只不但整个都透着银色、甚至连外头都有银色流光与星屑萦绕,夏瑶不得不抚额提醒:“不要太激动,稳住心神,慢慢来……”
夏一鸣含糊地‘嗯’了一声,之后便让银色的‘河水’携带着自己的意志,一同注入母树体内,而他留在原地的身体却在失去意志的掌控后,顿时整个软倒,连带着那张小脸眼看着就要和母树的树干贴到一起。
夏瑶无奈摇头。
看这架势,这小家伙应该是不需要她继续镇压了。
她再次招来黄色云气,把不听劝的人类幼崽接住,再回头看了一眼那株连树皮都开始有银色星屑萦绕的灵桑,一边摇头,一边带着‘他’朝洞府外飞去。
……
夏瑶前脚刚离开,洞府就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最开始只是很小很少很细微,但很快,动静变多变大了,最后更是四面八方都有‘窸窸窣窣’声在响起,仿佛这不是洞府,而是有万蛇在游动的蛇窟……
附身在母树体内的少年‘环顾’一圈,懒洋洋地舒展一下‘身体’。
随后,他按照分神带回去给他的记忆,催动母树体内的灵力,让‘自己’变小一些(有些通道太矮太窄,不变小过不去)。接着,就是让攀附在洞顶、洞壁回到地面上……
不过很快,他就放弃。
原因是母树这段时间生长的根太多,要是都塞到地面上,他的身体(树干)就没地方放了。
他再次环顾(用感知),尝试着让树根蠕动,好让它们带着他(树干和树冠),从这闭塞的空间中离开。
树根搅动及腰灵气,蠕动一会,这条跟另外一务打结了……失败。
再试……好吧!这条太细拉不动他。
又试……‘啪’完蛋!力道没掌握好,崩断了……
再来……该死!怎么还有些在拖后脚,差点让他的头和身体(树冠和树干)撞到洞壁上!
再来一次!他就不信了……
“啪嚓!”
一根枝条撞到洞壁——断了。
“啪!轰隆”
搞什么!
怎么又断?
他(母树)有那么沉吗?
又从一个小断崖上摔下来后,少年吸取了教训,把树根分成两部分,一部分像触手一样在前面探路,寻找新的着力点,而后面的那部分则像章鱼的吸盘,用无数细小的须根牢牢地吸附在洞壁上……
一段一段,一点一点,越过地下河,用搭桥的方式跨过断裂,穿过溶洞……爬、攀、附、绕,顶头一‘头’翠绿与猩红的怪异之物在蜿蜒曲折的洞穴一点一点地往外挪……
……
就在夏一鸣艰难地尝试挪动新‘身体’的时候,阳城,九点,夏家小楼来了一个特殊的访客。
“郑住持?”
陈凌一脸讶异地把门打好,但没等他行礼,门外的人却已经笑呵呵地先他一步对他拱手一礼,并且说了一句让他膝盖一软的话——
“陈翁不必客气,在下已经从阴律殿离职,现在来昭郎君身边听他差遣。”
陈凌:“……”
他一定是太久没睡,才出现幻听的吧?
最后,不管是幻听还是幻视,身体本能地侧身让开的陈凌还是请人先上去落座,并请其稍等片刻,因为他家现在就他一个在家……
郑源笑笑,道:“陈翁不必客气,是我来冒昧在先,事前未曾通知贵府。”
陈凌干笑,神情有些恍惚,自打离家之后,他好像就没听到过有人用这种调调跟他说话。
还府……
哈哈!
他一定还在梦里……
‘青年’轻一脚、重一脚地离开客厅,到小饭厅那之后,从兜里掏出一只栩栩如生的翠绿小鸟,并开口对它说道:“有客,速归。”
翠绿小鸟那对翡翠般的眸子中有灵光亮起,并机械地用陈凌的声音复述一遍:“有客……速归。”
陈凌点头,用有黑气流动的指尖在小鸟的额前一点,把目的地和收信人样子都输入它的核心中。
随后他打开窗户,把小鸟一抛……
翠绿小鸟一离手,立马就开始拍打起翅膀,又在窗边转了一圈后,径直朝东南方飞去。
看着它离开,陈凌叹了口气,硬着头皮,拐入旁边的厨房,准备找些东西来招待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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