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卫师突袭并全歼日军海军陆战队后,各国大使的抗议国书就如雪片般飞进龙国各衙门口。上海租界内,各国外交官们更是不肯罢休,纷纷找上坐镇上海的北方军将领陈峰。
陈峰在司令部会客室里接待了他们,身形笔挺如枪,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听完了英国大使义愤填膺的陈述,他只点了点头,声调平稳得像在宣读条例:“此事属外交范畴,诸位应直接向我们赵振总司令呈报,或向金陵国民政府提出交涉。我无权处理。”
英国那位伦敦来的老贵族,白胡子气得几乎要翘到天花板上,手指着陈峰直哆嗦:“你这是……你这是公然推卸责任!你这个,你这个……”极富教养的词库搜刮了一遍,竟找不到既能表达愤怒又不失身份的词汇,脸憋得通红。
陈峰只是平静地看着他:“若无其他军务问题,恕不远送。”
在金陵碰的壁更软,却更让人气闷。南京先生正忙着“迁都”大计,焦头烂额,对这些抗议更是毫无兴趣。面对纠缠不休的外交使团,他的回复透着光棍般的无奈:“我管不了赵振,赵振也不归我管。我的权柄,不出中央军。北方军的事,你们得找赵振。至于近卫师,那是他的亲军,只听他一人号令。诸位的抗议,我收到了,但爱莫能助。”
皮球又被一脚踢回北方。大使们,尤其是那位美国大使——他的独子在上海街头被近卫师士兵用白磷弹烧得尸骨无存——怀着悲愤与誓要讨个公道的决心,一路北上,直抵奉天的北方军总司令部。
总司令部的外交接待官员态度客气,措辞严谨,给出的答复却是早已备好的模板:“北方军系龙国国民政府领导下之国防武装力量,并无独立外交权限。一切外交事宜,敬请通过正式渠道,向我国外交部提出。”
绕了一大圈,抗议、愤怒、悲伤,最终像撞上了一堵循环往复的墙,又弹回了起点。各国大使站在奉天凛冽的朔风中,望着北方军总司令部那两扇冰冷沉重的铁门,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一种全新的、强悍而漠然的规则,正碾过一切旧有的体面与妥协,蛮横地扎下根来。
几乎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上海,另一场无声的战争正在繁华的表象下激烈上演。近卫师将盘踞上海多年的黑帮头目们排队枪毙,血淋淋的清算如同一声惊雷,炸响在那些与地下世界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资本家头顶。恐慌迅速转化为愤怒,他们无法容忍这把刀悬在自己脖子上。
在一处挂着厚重天鹅绒窗帘、弥漫着雪茄烟气的私人俱乐部里,几位掌控着上海经济命脉的人物聚在了一起。窗外是霓虹初上的“不夜城”,窗内则是阴沉密谋。“他们以为枪毙几个流氓就能安住上海?”戴着金丝眼镜的银行家冷笑,“这座城市的心跳,捏在我们手里。”
在境外势力——尤其是急于报复的日方——暗中输血鼓动下,一场经济绞杀悄然发动。联合罢市、囤积居奇、操控物流、哄抬物价……一系列组合拳迅速打出。仿佛一夜之间,上海的脉搏紊乱了。米店前挂出离谱的价牌,水价飞涨,煤油短缺,日常生计的链条被骤然勒紧。
“天老爷!这米价……这是要逼死人啊!”一个穿着打着补丁短褂的男人,攥着几张薄薄的钞票,在紧闭大门的米行前急得团团转,声音里带着哭腔。家里已经见底,孩子饿得直哭。
店里的伙计从门板缝隙露出一只眼睛,同样愁苦地压低声音:“老哥,真不是我们心黑……上头说了,航道被卡,货进不来,我们也没法子呀!”
不仅是米,柴米油盐酱醋茶,凡涉及生计,无不在涨。不满与焦虑如同堆积的干柴,在街头巷尾弥漫。很快,便有被饥饿和恐慌驱动的人群开始向北方军的驻地聚集,要求“给个说法”。
军营外,人声渐渐鼎沸。指挥部楼上,陈峰透过窗户望着外面攒动的人头和那些夹杂在人群中、眼神闪烁的熟悉面孔——某些商会的“中人”。他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对身旁的近卫师第一旅旅长李雨涛道:
“看见了吗?有些人,清理了地面上的脏东西,他们就觉得自己从阴沟里爬上来了,又能呼风唤雨了。”
李雨涛眉头紧锁:“司令,民众被煽动起来了,压力很大。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陈峰转过身,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请客吃饭。”
“请客?”李雨涛一愣,“这……岂不是示弱妥协?”
陈峰看了他一眼,眼神里没有丝毫温度:“我是说,把挑头的,宋家、陈家、孔家那几个,还有躲在后面摇扇子的,都‘请’到我们新建的水牢里去‘做客’。让他们家里拿钱来赎,价格就按他们这次赚的‘国难财’,翻十倍开。”
李雨涛倒吸一口凉气:“司令,这……这么搞,上海滩的金融信用就全垮了!咱们不是要长期治理吗?”
“长期?”陈峰走到地图前,手指点了点上海,又划向北方,脸上掠过一丝复杂的惋惜,“总司令的命令下来了,准备撤退。我们本就是雷霆一击,打掉鬼子的陆战队,顺便清清场。现在目的达到了,我也不能离开鲁东太久。你们是总司令的亲军,更不宜久驻江南。”
他叹了口气,那惋惜似乎并非全然作伪:“我原也以为,总司令此番是要一举拿下江南……没想到,真的只是突袭。也罢。”
他再次看向窗外喧嚣的人群,声音重新变得冷硬:“既然待不久,就更不必顾虑什么坛坛罐罐。临走前,得让这些人记住,有些线,碰了,就不是破财能消灾的了。去办吧,动作要快,声势要大。我要让全上海都知道,是谁在吸他们的血,又是谁,在真正清理这些蛀虫。”
李雨涛凛然应道:“是!” 他明白了,这并非撤退前的慌乱,而是一次更为酷烈、也更意味深长的警告。
与此同时,外滩旁一栋西式建筑顶层的私人俱乐部包间里,却是另一番景象。厚重的羊毛地毯吸走了所有杂音,水晶吊灯将室内映照得金碧辉煌。一群衣着考究、打着丝绸领带的男女,正手持晶莹的红酒杯,在舒缓的爵士乐背景下低声谈笑,空气中弥漫着雪茄的醇香和一种劫后余生般的自得。
“诸位,看到外面的热闹了吗?”一个梳着油亮背头、约莫四十来岁的西装男子晃动着杯中酒液,嘴角噙着一丝倨傲的笑意,“在这上海滩,经济的血脉就是规矩。他陈峰枪炮再利,能管得了米行开不开门,码头卸不卸货?他赵振势力再大,离开了我们,他一分钱的税也收不到,一粒米也运不进来。迟早,还得怎么来,怎么……‘请’出去。”
他的话音里带着掌控一切的笃定,引得周围几人频频点头,举杯附和。仿佛刚才街头民众的困窘与军营外的喧嚣,不过是他们棋盘上无关紧要的几步闲棋。
然而,他最后一个音节尚未完全落下——
“啪、啪、啪。”
清晰而单调的鼓掌声,不疾不徐地从敞开的包间门口传来。这掌声与室内的音乐格格不入,像冰冷的刀片划破了温软的氛围。
所有人愕然转头。
只见一身笔挺北方军将官制服的李雨涛,正斜倚在门框上,一下下地鼓着掌。他身后,走廊的光线被他麾下士兵挺拔而沉默的身影完全遮住,只有刺刀偶尔反射出一点寒芒。他脸上甚至带着一丝堪称温和的笑意,只是那笑意丝毫未达眼底。
“说得真好。”李雨涛仿佛真心赞赏,目光却如探照灯般扫过在场每一张骤然僵硬的脸,“刚才,是哪位仁兄……提了我们总司令的名讳?”
室内一片死寂,只有留声机的唱针还在空转,发出沙沙的摩擦声。先前说话的背头男子脸色微变,但看着李雨涛似乎孤身一人,胆气又壮了些许。一位头发花白、戴着玳瑁眼镜的老者干咳一声,试图端起昔日呼风唤雨的架子,上前半步:
“李旅长,李少将。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啊?若是为了市面上些微不足道的小麻烦,大可坐下喝一杯,从长计议……”
李雨涛似乎根本没听见他的话,目光精准地锁定了那个背头男子,又像是纯粹随意地抬起了右手。
“砰!”
一声干脆利落的枪响猛然炸裂!巨大的声响在密闭的奢华包间里回荡,震得水晶灯都微微晃动。
老者的话戛然而止,眉心赫然多了一个殷红的血洞。他脸上残存的矜持与惊愕瞬间凝固,身体晃了晃,像一截朽木般直挺挺向后倒去,“噗通”一声砸在地毯上,红酒杯脱手飞出,碎裂开来,猩红的酒液溅上旁边女士昂贵的旗袍下摆,引发一声短促而尖锐的惊叫,又立刻被她自己死死捂住。
浓烈的硝烟味迅速盖过了雪茄的醇香。
李雨涛缓缓垂下还在冒着一缕青烟的配枪口,脸上那点虚假的笑意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冰封般的森寒。他再次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每个人都如坠冰窟:
“我再问最后一遍。刚才,是谁,提了我们总司令的名字?”
死一样的恐惧攥住了每一个人。短暂的死寂后,一个站在倒毙老者旁边的胖子猛地哆嗦起来,脸上的肥肉不停颤抖,他惊恐万状地伸出手指,指向那个早已面无人色的背头男子:“是……是他!宋先生!是宋先生说的!不关我事!不关我事啊!”
被指认的“宋先生”瞳孔骤缩,张着嘴想说什么。
“砰!”
又是一声枪响。胖子指着人的手臂还没放下,额头上同样绽开血花,仰面倒下。
李雨涛仿佛只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将配枪插回枪套,掏出一块雪白的手帕,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
“都带走。”他对手下士兵吩咐道,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平淡,甚至带上了一点戏谑,“给这几位先生女士……换个更‘清静’的地方,‘吃饭’。”
士兵们如狼似虎地扑上,粗鲁地将瘫软在地或呆若木鸡的男女们拖起。先前的气定神闲、挥斥方遒,此刻全化作了绝望的呜咽、徒劳的挣扎或彻底的瘫软。
李雨涛最后瞥了一眼这片狼藉的“战场”,转身离去。留声机还在空转,音乐早已停止,只有针尖划过唱片底槽的枯燥嘶嘶声,陪伴着地毯上迅速洇开的两滩暗红。
一天的功夫,凭借这些惊慌失措的富商巨贾们彼此攀咬揭发,名单迅速拉长,百余人被扣押。实际上牵扯其中者远不止此数,只是近卫师处置得极为果决——多数直接便以“煽动乱局、资敌牟利”的名义当场处置,并未费力羁押。
昏暗的地下空间中,潮湿的寒气扑面而来。李雨涛站在新砌的水池边,看着那些被带下来、浑身发抖的“体面人”,语气平淡得像在介绍一项新设施:“条件有限,仓促了些。听说诸位习惯讲究,特地让人赶工弄了这处‘静思之所’,还望不要嫌弃。”
“你……你们究竟想怎样?”一个被簇拥在中间、头发湿漉贴在额角的中年男人强撑着架势开口,声音却掩不住颤抖,他是宋家在此地的代言人。
李雨涛没有回答,甚至没看那人一眼,只是微微偏了下头。
近卫师士兵立刻上前,将那名开口的宋家代表拽了出来,不由分说便按入一旁泛着寒气的池水中。挣扎扑腾声被水闷住,片刻后又被提起,旋即扔进另一侧热气蒸腾的水池。如此冷热交替,几个来回下来,那人再被拖回原地时,已是面色惨白,唇色发青,蜷在地上不住咳嗽哆嗦,先前强装的硬气早已消散殆尽。
李雨涛这才踱步到这群惊惧瑟缩的人群面前,声音不高,却清晰得让每个人骨髓发冷:
“把不该拿的,都吐出来。指认你们的人不少,账目线索,我们也有。你们互相核对,每家该交多少,自己清楚。交齐,人走。有一家不老实,或者数目不对……”
李雨涛顿了顿,冰冷的目光缓缓扫过眼前一张张惨白如纸的脸。
“所有人,一同论处。至于如何论处……我想诸位应该不想亲眼见识。”
形势比人强。在赤裸裸的暴力与毫无转圜余地的规则面前,这些昔日的弄潮儿终究低下了头。吐出来的钱财数额惊人,足有八亿之巨。然而知情者都明白,这远非上海滩财富的全貌——真正顶尖、根系最深的那几位,早已嗅到危险的风声,在雷霆落下前便转移资产、远遁他方了。眼下被摁在水牢里的,多半是些来不及走或自以为根基深厚的“次一级”人物。
消息传到金陵,南京先生听完何部长的详细汇报,沉默良久。他脸上没有愤怒,反而露出一丝复杂难言的苦笑,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桌面。
“陈峰……赵振的这把刀,真是又快又狠。”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躬身在侧的何部长听,“早知如此……这敲山震虎、杀鸡取卵的活儿,咱们自己来做,岂不更好?敲打一番,让他们老实把钱吐出来,既充实了库房,又能让他们往后更听话,何至于像现在这样,讨价还价都没了底气。”
他摇了摇头,语气里透着一股浓浓的懊丧与自嘲:“如今倒好,别说果子,赵振的人连树根都给刨了。咱们啊,连点残汤剩水都捞不着喽。”
与此同时,北方军总司令部内,赵振接到陈峰发来的详细电报,脸上并无意外之色。他放下电文,对身旁的参谋长张远山道:“与预料相差无几。告诉陈峰,首恶既除,便需安定人心。上海民众的生计不可乱,市场不可长期凋敝。让他撤离前,务必做好衔接。”
张远山心领神会,立刻以北方军总参谋部及控制区政务协调委员会的名义,发布通告,公开号召:“上海乃国家重要商埠,近日肃清奸佞,正为涤荡市场,护佑民生。现敦促我北方控制区内,守法诚信、资财充裕之商贾,速往上海考察经营,填补空缺,稳定物价,恢复繁荣。各地应予便利,畅通货运。”
这通告一出,无异于公开“收割战场”。大批与北方军关系密切,或早已在北方控制区内完成原始积累的商团、公司闻风而动,开始积极筹备南下,接管上海空出来的市场、渠道与产业。
消息再次传回金陵,南京先生先是愣住,随即气得笑出声来,连连拍着桌子:
“好!好!好!他赵振,是这么做生意的!陈峰在前面替他杀人放火清场子,撕破脸皮当恶人;他张远山就在后面摇旗呐喊,招呼自己人进场摘桃子、占地盘!这生意经,真是做到骨子里去了!学到了,这回真学到了!”
他胸口起伏,只觉得一股郁气堵得发慌。这局棋,他自始至终都慢了一步,不,是慢了许多步。如今,连生气都显得有些无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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