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屋的门被有些粗暴地推开，裹挟进一股冰冷的寒气。
正坐在火塘边摆弄手背上印记的西琳闻声抬头，刚想说什么，目光却瞬间定格在泫的身上。
他身上的棉衣有多处破损，肩膀处一个诡异的、仿佛被无形之物抹去的伤口虽然已经止血，但边缘依旧残留着一种令人不安的、非自然愈合的痕迹。
他的脸色比平日更加苍白，呼吸虽然平稳，却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虚弱。
“你受伤了？” 西琳立刻站了起来，眉头紧锁，“怎么回事？遇到强大的崩坏兽了？”
泫没有立刻回答，他走到火塘边坐下，伸出手感受着火焰的温暖，驱散着从外面带回来的寒意，也似乎在借此平复体内依旧有些紊乱的能量。
“不是崩坏兽。” 他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低沉，“是天命的人。”
“天命？！” 西琳的声音瞬间拔高，眼中戾气闪现，“他们找到这里了？！”
“不，不是这里。” 泫摇了摇头，“我去了巴比伦塔，寻找合适的崩坏兽样本。在那里，遇到了他们的S级女武神。”
“S级？” 西琳对这个词汇有些陌生，在她那个时代，天命的战力划分似乎还没有这么明确。
“相当于他们最高级别的战斗力量。” 泫解释道，“一个叫幽兰黛尔的金发女武神，她很强。而且，她手里拿着黑渊白花。”
“黑渊白花？” 西琳回忆着第二次崩坏时接触过的情报，“是那把传说能分解万物的枪？”
“嗯。” 泫点了点头，指了指自己肩膀的伤口，“这就是被它擦过的结果。如果不是我及时用创生权能修复，整条手臂可能都保不住。”
他简略地将战斗过程叙述了一遍，包括如何压制帝王级崩坏兽，如何被幽兰黛尔介入，以及最后如何利用腐朽权能瓦解圣枪解放，险之又险地逃脱。
西琳听着，脸色越来越难看，尤其是听到泫数次被黑渊白花所伤，几乎耗尽了能量才勉强逃脱时，她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木桌上，发出“嘭”的一声闷响。
“都是那三个该死的女武神！” 她咬牙切齿地说道，眼中充满了懊悔与愤怒，“如果当时在废墟里，直接把她们杀掉！毁掉所有证据！天命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找上门来，还派出了什么S级！”
她瞪着泫，语气带着质问：“你当时为什么要拦着我？如果不是你心慈手软，根本不会有今天的麻烦！”
面对西琳的激动和指责，泫的表情依旧平静。
他抬起眼，紫色的瞳孔在火光映照下，深邃得如同古井。
“这并非意外，西琳。” 他缓缓说道，“或者说，这本身，就是我计划的其中一种展开方式。”
西琳愣住了，脸上的愤怒凝固，转化为不解：“……你计划的？你计划让自己被打得半死，狼狈逃回来？”
“过程或许有些超出预期，但方向没错。” 泫的语气带着一种冰冷的理性，“当时放走那三个女武神，目的有二。”
他伸出两根手指。
“第一，将我们的‘存在’，以一种无法忽视的方式，正式告知天命。”
“一个身份不明的拟似律者，一个掌握未知力量、能轻易覆灭一支女武神小队的男性。这样的组合，足以引起奥托·阿波卡利斯最高级别的关注。”
西琳似乎明白了什么，但又没完全明白。
“引起他的关注？这难道不是自找麻烦吗？”
“是麻烦，也是机会。” 泫的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近乎冷酷的弧度，“这就是第二点——我需要他们派出‘最高战力’。”
“只有与他们的最强力量正面交锋，展现出让他们无法轻易消灭的实力，甚至……让他们意识到‘消灭’我们需要付出难以承受的代价，我们才能获得与他们‘平等对话’的资格。”
他看着西琳，眼神锐利。
“一次又一次的冲突，一次又一次地证明我们是不可能被轻易剿灭的‘麻烦’。当剿灭的成本高到让他们觉得不划算时，剩下的选择，就只剩下一个——”
“谈判。” 西琳下意识地接了下去，眼中闪烁着明悟的光芒。
“没错。” 泫肯定道，“对于奥托那样理性到极致，一切以利益和目的为导向的人来说，当武力无法达成最优解时，谈判桌就是必然的选择。”
“这种方式，虽然前期风险较高，但却是目前情况下，最直接、最有效率的，能够与这个时代最强大的组织之一建立正式联系的方式。”
西琳消化着这番话，她不得不承认，泫的思考方式与她截然不同。她习惯于毁灭阻碍，而泫，则是在利用阻碍，将其转化为通往目标的阶梯。
“但是……” 西琳仍有疑虑，“就算他们愿意和谈，我们拿什么去谈？我们只有两个人，而你刚才也说了，那个幽兰黛尔加上黑渊白花，你现在还打不过。我们有什么筹码？”
泫看着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缓缓抬起了手。
意念微动，那枚散发着永恒微光的金色球体——【虚数之种】，再次浮现在他掌心之上。
“筹码，就在这里。”
西琳的目光落在【虚数之种】上，她记得泫说过，这里面保存着源文明的遗产，甚至能复活逝者。
“你是说……用复活技术和他们交易？” 她猜测道。
“不，那太遥远，也并非他们最迫切需要的。” 泫摇了摇头，他操控着【虚数之种】，使其投射出一片微缩的金色光影。
光影中，快速闪过无数令人眼花缭乱的图像和符号——从未见过的能源系统设计图、远超当代水平的材料合成公式、精妙绝伦的时空结构模型、甚至是某种涉及生命本质的进化蓝图……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其中蕴含的科技层次，已然让西琳感到窒息。
“【虚数之种】内保存的，是源文明数十万年积累的、涉及能源、材料、生物、空间等几乎所有领域的顶尖科技。” 泫的声音平静，却带着重若千钧的力量。
“随便拿出其中一项非核心的技术，对于这个尚在摸索崩坏能、连行星际航行都步履蹒跚的现文明而言……”
他顿了顿，给出了一个毫不夸张的评价。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如同神迹一般。”
西琳屏住了呼吸，她能想象到这些技术对于天命，对于奥托那样的野心家，意味着什么——更强大的力量，更长的寿命，甚至是……触摸神之领域的可能。
这确实是无法拒绝的诱惑。
“但是……” 西琳想到了关键问题，“如果他们想强行抢夺呢？就像他们一直对律者核心做的那样？”
泫闻言，嘴角那抹冷酷的弧度再次浮现。
他心念一动，掌心的【虚数之种】光芒瞬间内敛，变得如同一个普通的金色玻璃球，所有神异尽数消失。
“首先，【虚数之种】的绑定是灵魂层面的，除了我，无人可以操控，强行剥离的结果只会是它的自我湮灭。”
“其次……” 他看向西琳，眼神意味深长，“你以为，我提出这个计划，会没有考虑到他们可能狗急跳墙，动用所有武力来抢夺吗？”
他的语气很轻，却带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自信。
“如果他们真的做出最愚蠢的选择……那我不介意和他们玉毁。”
“只不过那样的话，合作就无从谈起了。我相信，奥托主教是个聪明人，他会做出最符合他利益的选择。”
泫收起了【虚数之种】，小屋内的金光随之消散，只剩下火塘里跳跃的橘红色光芒。
“现在，我们需要做的，就是等待。”
“等待天命消化这次接触的信息，等待他们评估我们的威胁与价值，等待他们……主动伸出‘和谈’的触角。”
“而在那之前，” 泫看向西琳，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冷静，“我需要尽快恢复力量，并且，我们还需要更多的‘样本’，来完善【虚数之种】的信息库。”
西琳看着泫，看着这个在绝对劣势下，依然冷静地布下棋局，将强大的天命也视为棋子的男人。
她忽然觉得，自己之前那些关于毁灭和复仇的想法，是何等的……幼稚和渺小。
跟随着他，见证甚至参与这场以整个文明为棋盘的博弈，似乎……比单纯的毁灭，要有趣得多。
她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小屋外，风雪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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