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再心疼，也不过是看了几眼，问过起居后，又赏了些东西。倒是意欢看着永琛见瘦的小脸，顾不得伴驾了。
“前几日见七阿哥时，阿哥的脸还是圆的呢，今日一见下巴怎么这样尖了。”
青樱宽慰道：“病中胃口不佳，所幸已经好多了。”
意欢眉头紧蹙着，向皇帝道：“皇上，贵妃姐姐支撑多日，臣妾想替一替她，好让姐姐歇息片刻。”
皇帝颔首道：“朕知晓你们姐妹情深，你又疼永琛。既如此，你便陪着贞贵妃吧。朕也乏了，要回养心殿歇息了。”
青樱歉疚道：“皇上体谅，臣妾感激不尽。只是皇上身边不能缺人伺候，不如让令贵人陪着皇上吧，也好替臣妾们尽一尽心。”
令贵人闻言脸上便有几分喜色，但瞥见靠在意欢怀里脸色苍白的永琛，连忙收了笑意，只朝青樱递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令贵人入宫也有几年了，不再是从前那个浅薄无知的小小宫女，跟在皇后身边长了几分见识。因陪着皇帝赏舞，自是细心打扮过的，虽不敢越过青樱和意欢去，衣饰并不华丽，但胜在年轻，便是荆钗布裙也难掩青春美色。
皇帝看着也有些满意，“有令贵人随侍，贞贵妃不必担忧，只好好照顾永琛就是了。”
说罢便要起驾，几人连忙起身相送，永琛也挣扎着起来，到皇帝跟前行了一礼，轻声细语道：“儿臣恭送皇阿玛。”
皇帝见此情形，岂有不心疼的。当即蹲下身摸了摸儿子的头，颇有不舍之意。
令贵人便有些紧张地攥着帕子，雪蘅看在眼中，怕她吃心，因向青樱道：“主儿，阿哥该吃药了呢。”
青樱心中了然，向皇帝道：“皇上，时候不早了，您若在这，永琛见有人撑腰，就更不肯吃药了。”
皇帝听了忍不住笑道：“难道朕就会纵着孩子不成？”
“孩子最知道谁疼爱他，您瞧，永琛刚才还窝在舒嫔妹妹怀里呢。显然是嫌臣妾素日里严厉，找更疼他的人呢。”
这番恭维下来，皇帝深以为然，“朕自然是疼永琛的。也罢，你与舒嫔多尽心吧。朕已命陈太医守着，若有需要，你差人叫他就是。”
看着圣驾离去，意欢急着去看永琛，也顾不得伤感，三步并作两步回了屋内。青樱落后两步，进去时见意欢一脸心疼地抱着永琛，便有些好笑。
“这是做什么呢？抱在怀里怪热的。”
意欢摸着永琛的额头道：“我摸着是不怎么发烫了，不是要吃药么，怎么不快些端来。”
青樱自己坐在椅子上，笑道：“早就吃过了，我不过是看令贵人脸色不好，生怕皇上留在永寿宫，才找了借口催他们走呢。”
意欢点点头，“是了，皇上在这儿也没什么用处。”
听了这话，青樱一个掌不住笑出了声，“你竟也会说这样的话。”
意欢不以为意，“皇上正在兴头上，自去乐他的，咱们照顾永琛要紧。”
一会儿有宫人端了几碟小菜，并两碗燕窝，和一小碗米粥来。
“妹妹饿了吧，夜里不好大张旗鼓地传膳，用些燕窝吧。”
下午陪着皇帝赏歌舞，席上虽有精致吃食，但为防在皇帝跟前失礼，每样都只能略尝几口。晚间又耽搁许久，闲下来便觉得腹中饥饿。
意欢往桌上看了一眼，见都是些爽口的菜，便颔首应了，在宫人的服侍下洗过手，方坐在桌前，等着青樱一同用饭。
青樱却是端起那碗米粥轻轻搅动，翻起青丝丝的菜叶和莹白的米粒，以及一缕缕黄澄澄的蛋花，轻轻吹凉了，喂给一旁的永琛。
意欢好奇道：“宫中病了都是要饿一饿的，姐姐怎么这么晚了还让永琛吃这些，不怕积食么。”
“少食多餐，不妨事的。且夜间还有一顿药，若是不吃，胃里空着更难下咽了。这粥是咸的，多少有些滋味，永琛还算能吃得下。”
雪蘅在一旁道：“为着七阿哥胃口不好，主儿变着花样做了许多吃食，只这一道青菜蛋花粥阿哥爱吃，又能滋养人。”
意欢听了感叹道：“姐姐爱子之心，真是令人感怀。”
青樱只是一笑，“天底下做父母的，不都是这般。”
意欢摇摇头，“我看未必，皇后一心想着未出世的嫡子，已许久不曾叫三公主到跟前了。昨日我见公主一个人在御花园拨弄花草，身边只两个宫人跟着。”
皇后么……
青樱道：“许是孕中精神短，顾不上吧。”
“皇后看重阿哥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我在家中也曾听说过——”意欢脱口而出，一时又觉失言，忙一笑掩住了接下来的话。
意欢的姐姐是皇后的弟媳，也难免会知道这样私密的事。只是，皇后的心思在宫中实在不是秘密，且宫里又有哪个不盼着儿子呢？
“阿哥总比公主多重依靠。皇上一心盼嫡子，皇后岂有不随他心意的？不说皇上期盼，便是富察氏一族，也巴望着出个嫡皇子呢！”
意欢更加忧心，“皇后到底也有年纪了，身子又不算康健……依我说，姐姐借此机会将宫务推给旁人也好。”
意欢素来是个孤高的，青樱不意她有此言，当即惊讶地看向她。
见青樱一直盯着自己，意欢羞赧道：“姐姐这样看着我做什么？在宫中这么多年，我还能不懂这个吗！”
青樱欣慰之余，难免有几分叹惋。宫中岁月磨人心，连意欢这样清冷高洁的女子，也多了几重思虑，更不用论早已面目全非的自己了。但到底是好事，以意欢的聪慧，只要有心，是不怕旁人算计的。
“我虽为贵妃，总理宫中事务到底不是名正言顺。做得好是应该，做得不好便是我的不是。眼下皇后有孕，我也有意暂避锋芒。倒是你，如今只有一个令贵人与你相争，妹妹可要激流勇进？”
看透了宫中争斗，意欢的心也淡了些，“皇上传召我便去，不召也自有一番清净。令贵人是替皇后上进呢，我何必去招她们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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