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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野赤脚踩在烂泥里，浸骨的寒意顺着腿骨往上爬。背上的柴捆沉甸甸，压得他瘦弱的脊梁几乎折断。
这点柴，换来的铜板只够给病榻上的娘换一碗能照见人影的稀粥。
雨更大了，他决定抄那条少有人走的近道。脚下一滑，整个人重重摔进泥泞，柴捆散落。手肘膝盖火辣辣地疼——不如就这样趴着，也好过无休止的挣扎。
可娘还在等着。
他挣扎欲起，掌心却被一物硌得生疼。扒开泥浆，是一枚歪扭的黑铁戒指，毫不起眼，像个被遗弃的破烂。他本想扔掉，却鬼使神差地用袖子擦了擦。
泥污褪去，内圈一道微光一闪而逝。
“哟？”
一个略带惊奇，又透着股慵懒的声音，直接在他脑中响起。
林野浑身一僵，环顾四周，唯有雨声潇潇。
“小娃娃，骨头还挺硬实，摔这么瓷实都没嚎一嗓子。”那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戏谑。这次他听清了，声音源头，正是掌心那枚戒指！
“你……是鬼？是山精？”
“鬼？哼。”那声音嗤道，“老夫当年……咳，好汉不提当年勇。小娃娃，我就问你，想不想顿顿吃上饱饭？想不想再不用被人踩进这烂泥坑里？”
每一个字，都砸在林野心坎上。
“想。”他喉咙干涩，却答得沉重。
“嘿，那就对路子了！我这儿有本《万器归宗诀》，练到顶了，天地间的玩意儿都能炼成自个儿的宝贝！想学不？”
法宝？修炼？林野低下头：“我……没银子。”
“谁跟你要银子了！”残魂笑骂一句，“老夫看你小子对眼，白教！就问你一句，敢不敢学？”
林野猛地抬头，雨水刺得眼睛生疼，他却死死攥住戒指，一股从未有过的狠劲从瘦小的身体里迸发：“我学！”
从那天起，林野依旧砍柴换米，伺候汤药。但在无人的山涧，月光照不进的后山破窑，他依照残魂所授，感应那虚无缥缈的“灵气”。
《万器归宗诀》的路子近乎掠夺，不挑灵根，强纳外界能量入己身。入门艰难，枯坐麻木。每当他快要放弃，残魂便不咸不淡地刺一句：“这就扛不住了？想想你娘碗里的粥。”
他便再次咬紧牙关。
不知过了多久，在一个霜寒露重的凌晨，一丝比发丝还细的暖意，终于钻入他冰凉的丹田，盘旋不去。
“嗯，总算摸着门边了，慢得跟老牛拉破车似的。”残魂懒洋洋点评，“喏，试试边上那块青石头。”
林野拿起手边青石，运转法门，将微薄灵气注入。直到头晕眼花，青石微光一闪，入手顿时沉了数十斤。
“最低等的‘缚重符’，砸人脚面子挺好使。凑合当你的‘翻天印’用吧。”
林野：“……”
灵气日渐增长，他从头发丝练到了小指粗。力气大了，脚步轻了，偶尔能徒手逮住野兔，让娘亲脸上多了些油色。他用这微末本事“炼制”家什：豁口柴刀被磨得锋利些，成了“斩棘刀”；破陶罐刻上歪扭符文，能聚拢水汽湿润屋子，缓解娘亲咳嗽，他叫它“聚水瓶”。
村里人只觉林家小子精神了些，运气好了点，并未深究。
这天，他在山涧边处理山鸡，灌木丛里传来呜咽。一只瘦骨嶙峋的小土狗蜷缩着，后腿带伤，黑溜溜的眼睛望着他，满是乞求。
林野心一软，撕下鸡肉递过去。
“啧，这资质差得都没边了，养着纯属糟蹋粮食。”残魂吐槽。
林野没理，小心为它处理伤口，省下口粮喂养。伤好后，小土狗便形影不离地跟着他。他修炼时，它就安静趴在一边。林野偶尔渡一丝灵气给它，它便舒服地眯起眼，蹭他裤腿。林野笑着叫它“大黄”。
平静，被村口一张告示打破。
青云剑宗，十年一度开山收徒，凡十六岁以下少年，皆可往临山城初选。
全村沸腾。仙门，意味着一步登天！
林野站在人群后，心跳如擂鼓。那里，或许有根治娘亲的灵药，有不再受冻挨饿的力量。
“咋的？心痒痒了？”残魂嘲弄道，“就凭你这一身补丁摞补丁的皮，还有这只除了摇尾巴屁用没有的土狗？”
林野低头，看了看补丁衣服，摸了摸怀中温热的戒指，想起家里的柴刀和脚边摇尾的大黄。
他抬起头，目光穿过人群，望向云雾缭绕的青云山。
“总得……去试试。”声音不大，却坚定。
然而，家中有病母，他如何能安心远行？
转机，来自他“炼制”的那些不起眼的家什。
镇上杂货铺的王掌柜，偶然见到他那把异常锋利的“斩棘刀”，啧啧称奇：“好家伙，这刀利索！”主动提出长期收购他处理的柴刀和猎叉，价格比普通的高出三成。
手里有了些许积蓄，林野心中稍安。
他请来村里最信得过的赤脚郎中张伯和几位厚道的邻居，摆了一桌简单的饭菜。
“张伯，各位叔，婶儿，”林野举着粗陶碗，里面是以水代酒，“青云剑宗收人，我想去撞撞运气。我娘的病……怕是得仙家手段才行。这点钱，麻烦张伯时不时来给我娘瞧瞧，抓点药。平常的米粮柴火，也劳各位叔婶多帮衬看着点。”
他将大部分积蓄取出，作为母亲后续的药费和日常开销。
张伯看着他，叹了口气，拍拍他肩膀：“野娃子，长大了，有出息！放心去，你娘有俺们照应着，饿不着，冻不着！”
邻居们也都纷纷应承。林野母亲拉着他的手，虽不舍，却更多是欣慰：“野儿，娘这身子不争气，拖累你了……去吧，闯出个人样来，娘等你。”
后顾之忧既解，林野心中大石落地。
残魂在他脑中嘿嘿低笑：“小子，人情债，那也是‘资源’。”
临行前，林野将“聚水瓶”留在母亲床头。
晨曦微露。
林野最后看了一眼破旧却温暖的家，背上一个小小的行囊，里面是几张干饼，几件旧衣，以及那枚改变他命运的戒指。
他迈开脚步，踏上了通往临山城的泥泞小道。
身影渐行渐远，融入灰蒙蒙的天色里。
残魂的声音带着一丝难得的赞许，悠然响起：
“破碗能装月亮，烂柴刀……未必砍不了神仙。走着瞧吧，小子，路还长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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