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驶入堡垒中心一片相对开阔的石板地,停在一栋相比其他石屋更为高大、却也难掩陈旧的主屋前。这便是严家堡的核心,堡主府邸。
二堡主严虎率先跳下马车,对车厢内道:“青儿,你跟我进去将你父亲叫出来。阿包,你背上仙人,跟上。”
早有家丁听到动静通报了进去。还没等他们走到门口,一个身形比严虎更为魁梧、面容方正、但眉宇间锁着深深愁绪的中年汉子已急匆匆地迎了出来,正是严家堡堡主严龙。他一眼看到安然无恙的儿子,脸上刚露出一丝欣慰,目光随即扫向队伍后方,却发现与去时并无两样,没有期盼中的粮车或任何满载的迹象。他的心瞬间沉了下去,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苦笑:
“二弟……这……一点物资都没要到么?”他的声音干涩,带着难以掩饰的失望。
“大哥!”严虎却是精神一振,抢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却难掩兴奋,“没要到物资,但我们遇到了仙人!”
“仙人?”严龙眉头立刻拧紧,狐疑地打量着自己的弟弟,又看了看跟在后面、同样面带异样光彩的儿子,最后目光落在阿包背上那个被毛毯裹着、只露出侧脸、一动不动的人影上,“二弟,你们莫不是……急糊涂了?还是路上冻坏了脑子?”
“大哥,此事千真万确!我们进去说,进去再说!”严虎生怕在门口说不清楚,连忙搂住兄长的肩膀,半推半拉地将严龙带进了屋内。严青以及背着姜风的阿包也紧随其后。
大厅内,火塘里燃烧着几根耐烧的硬木,带来些许暖意,却驱不散屋内的寒意与沉闷。姜风被放在一张铺有兽皮的木塌之上,严虎快速将路上如何发现姜风、如何确认其异常、以及姜风用“神念”传音等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严龙听完,脸上的疑色并未完全消退。他走到阿包面前,仔细端详着被轻轻放在一张铺着兽皮的木榻上的姜风。此人虽然气色奇异,但怎么看都只是个无法动弹的重伤之人。
“这位……就是你们说的仙人?”严龙语气中带着明显的质疑。
“严堡主,‘仙人’之称愧不敢当。贫道不过一介求道之人罢了。”姜风的神识传音适时响起,清晰平稳,直接传入严龙脑海。
严龙浑身一震,眼中惊疑之色更浓:“这……这是……腹语术?还是什么江湖秘术?”他行走北地多年,也曾听过一些奇人异士能用特殊方法发声,并非真的仙法。
“大哥!”严虎急了,连忙道,“我可是先天武者,气息感应还是有的!这绝非腹语术!那声音是直接响在脑子里的!而且,仙长……呃,道长他躺在雪地里,周身三尺无雪,身体温热异常,这如何作假?”
听到弟弟搬出先天武者的感知,又回想起二弟从不妄言的性子,再看看如今严家堡已是山穷水尽、再无他路可走的绝境,严龙心中的天平终于倾斜。他猛地一咬牙,不再纠结真假,对着木榻上的姜风,直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以头触地:
“严家堡堡主严龙,拜见仙长!严家堡如今遭逢天灾,危在旦夕,百余口性命悬于一线!恳请仙长大发慈悲,救我严家堡一救!”
随着严龙跪下,大厅内的严虎、严青,以及阿包和其他几名闻讯赶来的核心族人,也齐刷刷地跪倒一片,声音带着绝望中的最后希冀,此起彼伏:
“请仙长救我严家堡一救!”
“请仙长救我严家堡一救!”
看着眼前黑压压跪倒一片、面黄肌瘦、眼中却燃烧着最后求生之火的人们,姜风心中也是一叹。
“唉……都起来吧。”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疲乏,“困难之处,贫道之前已与二堡主说明。若能力所及,定当相助。只是……贫道如今身受重伤,法力十不存一,动弹尚且不得,你们……也不要抱太大希望。”
“多谢仙长!只要仙长肯垂怜,便是天大的恩德!”严龙听闻姜风没有直接拒绝,已是感激涕零,连忙带头站了起来,其他人也跟着起身,目光殷切地望着姜风。
“说说吧,你们具体遇到了何种困境?”姜风问道。
严龙深吸一口气,将严家堡面临的绝境娓娓道来:“禀仙长,我等所受,实乃天灾啊!我严家堡地处天藏冰原东缘,虽一年之中有近半年是严冬,但往年总有近半年的温暖时节,可供耕种、放牧、狩猎,勉强维持生计。可自前年开始,这天……就变了!”
他语气沉重,带着难以言喻的悲愤:“大雪几乎未曾长时间停歇!便是所谓的‘夏日’,也是寒风刺骨,冰雪不化!连续两年,田里颗粒无收,草场被深雪覆盖,野兽也稀少了许多。我们只能坐吃山空,消耗往年积攒的存粮。如今两年过去,存粮已然见底,可这鬼天气,却丝毫不见好转的迹象!再这样下去,不出三月,堡内便要断粮,届时……唉!”他再次深深一揖,“恳请仙长施展仙法,改换天时,或赐下仙粮,救我严家堡上下百余口性命!”
听完严龙的叙述,姜风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若在他全盛时期,解决普通的严寒与食物问题确实不算太难。以金丹修士的阵法造诣,布下一个覆盖数里的恒温阵法,便足以让堡垒范围内冰雪消融,恢复耕作条件。再炼制一批最基础的辟谷丹,足以让这些人撑过最艰难的时期。
然而……他如今的状态,莫说布阵炼丹,便是动一动手指都难如登天。
思索良久,就在大厅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要凝固时,姜风终于再次“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与决断:
“都起来吧。若在贫道未受伤前,此事……倒也不算太难。”
众人闻言,眼中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光彩!
“但如今……贫道连动弹都困难。唉,罢了,既然遇上了,结了这番因果,贫道也只好……尽力而为。”
话音未落,只见姜风身上红光一闪,一道赤红色的流光自他体内飞出,“锵”的一声,稳稳地插入大厅中央的石板地面!那是一柄长约三尺、通体赤红、剑身隐有火焰纹路的法宝灵剑——离火灵剑!
紧接着,一点豆粒大小、散发着难以言喻玄妙气息的赤金色火焰,从姜风身体中缓缓飘出,如同拥有生命般,轻盈地落在了火行灵剑的剑柄顶端。
随后,姜风的神念微动,紫金葫芦中飞出两块晶莹剔透、灵气盎然的中品灵石,准确地镶嵌在了剑柄与剑身连接处的凹槽内。
“以剑为盏,灵石为油,三昧真火,燃!”
随着姜风最后一丝微弱却清晰的意念,那豆粒大小的赤金色火焰猛地一涨,化作一团拳头大小、稳定燃烧的赤金色火苗,静静悬浮在剑柄之上!温暖、纯净、仿佛能驱散一切阴寒与负面气息的热力,以火行灵剑为中心,如同水波般向四面八方扩散开来!
温暖所及之处,墙壁上的寒霜迅速融化,地面石板的冰冷感消退,空气中刺骨的寒意被一扫而空!这股温暖的范围,足足覆盖了方圆一里,将整个严家堡的核心区域以及大部分民居都笼罩在内!
“好……好暖和!”
“天啊!雪……雪化了!”
“这是……仙火!真的是仙火!”
大厅内外的众人,瞬间被这难以置信的温暖与奇迹般的景象惊呆了!他们感受着久违的、仿佛春日般的暖意,看着窗外屋檐下迅速融化的冰凌,一个个激动得浑身颤抖,许多人甚至热泪盈眶。两年了,整整两年,他们几乎忘记了温暖是什么感觉!
“多谢仙长!多谢仙长赐下仙火!”严龙和严虎最先反应过来,噗通跪倒,连连叩首,声音哽咽。其他人也如梦初醒,跟着跪倒一片,感激涕零的呼喊声响彻大厅。
“不必多礼……”姜风的声音再次响起,但明显比之前虚弱、飘忽了许多,如同风中残烛,“贫道目前……只能做到如此了。以此真火为核心,辅以灵石,可保此地方圆一里之内……温暖如春,冰雪难侵。至于食物问题……”
他顿了顿,似乎连传音都变得费力。“贫道这里,倒是有些许早年炼制的丹药……名为辟谷丹。服下一枚,可保半月不饥不渴……只是数量有限,仅有数十枚……你们且拿去,应急吧。”
说话间,几个小小的玉瓶从紫金葫芦中飞出,轻轻落在严龙面前的地上。而做完这一切的姜风,那丝维系着传音的神念似乎也耗尽了力量,大厅内再无他的声音响起,只有剑柄上那团稳定燃烧的赤金色火焰,无声地散发着温暖与希望。
分出这一缕三昧真火维系燃烧,又强行调动神识取出丹药,对他本就重伤的状态,无疑是雪上加霜。他的恢复进程,恐怕又要被大大延后了。
“够了,够了!仙长大恩,严家堡上下已是无以为报!”严龙听到姜风说只有数十枚辟谷丹时,不仅没有失望,反而更加感激。在他看来,仙长在自身重伤的情况下,还能赐下仙火驱散严寒,又拿出珍贵的仙丹应急,这已是天大的恩德!他双手捧起那几个玉瓶,如同捧着救命的至宝,再次深深拜谢。
随即,他脸上重新焕发出作为一堡之主的决断与神采,转头对弟弟严虎沉声道:“阿虎,立刻去外面,将所有还能动弹的人都召集到堡中央的空地!告诉他们,严家堡有救了!我们要重新规划堡内布局,将堡后侧那片废弃的库房和窝棚区全部拆除,平整土地,改为农田!有仙长赐下的仙火温暖此地,冰雪已化,只要我们将存下的种子种下,精耕细作,三个月,最多三个月,我们就能收获第一批粮食!只要熬过这最难的三个月,后面就有希望了!”
“是!大哥!我马上去办!”严虎闻言,精神大振,脸上愁云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昂扬的斗志。他应了一声,立刻大步流星地朝外走去,洪亮的声音很快在堡内回荡起来。
“严堡主心中有计划,能自行解决根本,那是再好不过。”姜风的声音再次传来,带着一丝赞许。能想到利用“温室”效应在堡垒内部开垦农田,这位严堡主倒也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让他稍稍放心。随即,他又从紫金葫芦中取出一小堆晶莹剔透、灵气内蕴的中品灵石,约莫百块,轻轻堆放在严龙脚边。
“这里是一些灵石,内蕴灵气。每过一月,取两枚替换下剑柄上那两块即将耗尽的灵石即可,如此可保三昧真火长燃不熄。”姜风详细交代了维持“取暖阵法”的方法。这些中品灵石,足够支撑数年之久,到那时,他的伤势无论如何也该有些起色了。
“是!谨遵仙长吩咐!严龙记下了,定会按时更换,绝不敢误!”严龙连忙躬身应下,小心翼翼地将这些“仙石”收好。他虽不知灵石具体为何物,但仙长慎重的交代,让他明白此物至关重要。
“最后,还请严堡主寻一处宽敞、僻静的所在,将我放下即可。后续无需特意照料。”姜风提出了最后的要求。他需要绝对安静的环境来全力疗伤,不想被人打扰。
严龙一听,立刻道:“是是是!我马上让人将我住的正房腾出来,给仙长静养!那里最是宽敞干净……”
“不必了,严堡主。”姜风打断了他的安排,语气平和却不容置疑,“只需一处寻常宽敞房间即可,无需特殊待遇。我无需饮食,也无需人伺候,更不必占用堡主正房。将我安置好后,便当我不存在便是。一切以堡内生息繁衍为重。”
“这……”严龙闻言,心中既是感动又有些惶恐,生怕怠慢了仙人。但见仙长语气坚决,显然不喜俗礼,他也不敢再坚持,只得恭敬应道:“仙长体恤,严龙遵命。阿包!”
一直跪着的阿包连忙上前:“堡主!”
“你将仙长请到左侧那间最大的客房去。青儿,你也跟着过去,帮忙将房间仔细打扫收拾干净,务必整洁!”严龙吩咐道。
“是,堡主!”阿包连连点头,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兴奋与荣光——自己可是亲手背过仙人,还要为仙人安排住所呢!这事够他吹嘘一辈子了。
“是,爹爹!”严青也乖巧地应道,眼中充满了对仙长的好奇与崇敬。
阿包再次小心翼翼地将姜风背起,严青在前面引路,两人穿过有些杂乱但此刻已因“仙火”温暖而显得生机勃勃的庭院,来到了主屋左侧的一排石屋前。其中最大的一间便是客房。
推开厚重的木门,里面虽然有些日子没人常住,但还算干净。在严青的忙碌下,很快便将房间打扫了一遍,开窗通了风,虽然外面依然寒冷,但堡内已温暖,铺上了虽然粗糙但干净厚实的草垫和被褥。
阿包这才将姜风轻轻平放在铺好的地铺上,又细心地为他盖上了一张厚实柔软的兽皮被子。
“仙长,您好好休息。有任何需要,随时吩咐!”阿包对着似乎已陷入沉睡的姜风,恭敬地低声道。
严青和严霜也在一旁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然后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阿包最后看了一眼,确认无误后,也缓缓退出房间,并将房门轻轻掩上。
随着“嘎吱”一声轻响,房门关闭,外界隐约传来的喧闹声也被隔绝了大半。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只有窗外透进来的、因三昧真火而变得温暖明亮的空气,以及空气中渐渐变得浓郁起来的、久违的春日般的气息。
姜风的神识微微扫过这间简陋却干净的石室,心中终于安定下来。他将全部心神彻底沉入体内,引导着那微弱的三昧真火与五行金丹的残余力量,配合着《万念归一》的法门,开始了漫长而艰难的修复之旅。这一次,或许真的要很久了。
两年光阴,悄然流转。
曾经死寂的严家堡,已彻底改换容颜。
以灵剑为中心的温暖区域内,积雪冻土早已化为数十亩规整农田。粟米、芋头与本地耐寒菜蔬在精心照料下成功轮作两季,产量虽薄,却足以让堡民果腹,甚至略有存余。田边搭起了简陋暖棚尝试育苗,墙根下也见缝插针种上了藤蔓药草。一条引自冰下的小渠终日潺潺,滋养绿意。堡垒内外,俨然冰火两重天。
堡民们脸上重现血色,眼中有了光亮。孩童在暖区内嬉闹,老人倚门做活,青壮劳作时挥汗如雨却步伐坚定。希望二字,已深植人心。
那间左侧石屋始终房门紧闭,无人敢扰,经过者皆屏息静步,目光敬畏。离火灵剑与真火成为不可撼动的精神图腾,严虎主持的“换石”仪式庄重无比。严龙常于屋外低声禀报堡中事务,虽无回应,却已成习惯。
然而隐忧渐生。维系温暖的“仙石”消耗虽缓,终有尽时,此虑深藏于严龙等核心心中。更紧迫的是,严家堡这片雪原中的“绿洲”已难完全隐藏。近数月来,堡外屡现窥探踪影与陌生足迹,虽未正面冲突,却如阴影笼罩。严龙只得增派巡守,加固警戒。
两年自救,严家堡于绝境中挣出生机,站稳脚跟,却也迎来了新的、源于外部的未知风雨。
与此同时,石室之内,时光仿佛凝固。唯有空气中流转的、比外界浓郁许多的灵气,昭示着时间的流逝。
某一日,姜风紧闭两年多的眼睛,微微颤动了一下。
并非完全苏醒,而是从那种深度沉眠、全力修补的状态中,稍稍“浮起”了一丝清明。
内视己身,情况依旧糟糕,但比之两年前那濒临破碎的状态,已有了天壤之别。
神魂的伤势最是棘手,那遍布识海的裂痕依旧存在,如同干涸大地上的沟壑。但好消息是,裂痕没有继续扩大,最危险的恶化期已经过去。《万念归一》功法持续运转,如同最耐心的工匠,以自身魂力为浆,极其缓慢地弥合着那些最深最长的创伤。持续了两年多的、如同钝刀刮骨般的头痛与昏沉感,终于减弱到了几乎可以忽略的程度。虽然距离圆满状态、神识外放如臂使指还遥不可及,但至少,清晰的思考不再是一种负担。
肉身的修复则要快上许多。金丹之中孕育的三昧真火不愧为锻体炼神的根基之火,这两年多来持续煅烧、修复着金身裂纹。更关键的是,大约半年前,当神魂稍微稳定后,姜风便勉力分出一缕心神,从紫金葫芦中取出了一批中品灵石,布设在身周,构成一个简易的聚灵阵。精纯的灵气不断涌入,被金丹转化为精纯的法力,如同甘霖般滋养着千疮百孔的经脉与肉身。如今,体表那些触目惊心的裂纹已然消失大半,深层次的损伤也在稳步好转,虽然距离恢复战力尚远,但至少不再是那个动辄碎裂的“瓷娃娃”了。
“总算是……稳住阵脚了。”姜风心中微松一口气。按照这个速度,或许再有一两年,肉身便能恢复个七七八八,届时即便神魂未愈,也有了基本的自保之力。他重新收敛心神,准备继续沉浸到修复之中。
然而,就在姜风伤势稍见起色的同时,严家堡外部的阴影,正迅速变得浓重起来。
冰霜城,这座雄踞四周数百里的雄城,统治结构并非城主府赫连家一家独大,城中尚有赵、王、李等几个传承悠久的大家族,与赫连家共同掌控着这座城池及其周边数百里地域。严家堡名义上亦在其共同管辖之下。
城主赫连枭生性多疑且贪婪。近半年来,城卫军中的心腹,以及一些依附于赫连家的游荡者,在例行巡查或“狩猎”时,陆续带回关于严家堡的异常消息:这座本该在持续四年的酷寒中早已断绝生机的小堡,不仅仍有活人踪迹,其堡墙附近的风雪似乎都比别处小,甚至有人隐约瞥见过堡内不同寻常的水汽升腾。
“事出反常必有妖!”赫连枭在城主府议事厅中,对着其他几家派来的代表,敲打着桌面,“连续四年冰封,连我冰霜城都物资紧张,死伤无算。他严家堡凭什么还能撑下来?还有余力化雪生烟?”
赵家的家主赵莽是个粗豪汉子,闻言哼道:“或许是走了狗屎运,找到了还没冻实的地热泉眼?”
“泉眼或许能解一时之渴,但不足以让一堡之人熬过四年!”王家主事的老者王玄捻须摇头,眼中精光闪动,“恐怕……是得了什么不惧严寒的奇物,或是发现了某种能在这绝境中生产粮食的秘宝。”
此言一出,厅内众人呼吸都粗重了几分。在这万物凋零的冰封纪元,任何能带来“温暖”或“食物”的东西,其价值都无法估量!
为了探明虚实,几大家族罕见地达成一致,共同派遣了一名以轻功和隐匿之术闻名的先天中期高手——李家的李影,秘密前往严家堡近距离探查。
李影不负其名,在暴风雪的掩护下,如同鬼魅般潜入到距离严家堡墙仅百丈之遥的一处雪丘后,潜伏了整整三天。他看到了更多细节:堡墙守卫虽然警惕,但精神尚可,不似饿殍;堡内确有水汽,甚至在某次风向变化时,他清晰闻到了一丝淡淡的、属于新鲜植物的清新气息,绝非冰雪死地该有的味道!
更重要的是,他感应到堡内中央区域,有一股稳定而奇异的热源,绝非普通地热或篝火能比!
“确有异宝!且能滋养生机!”李影带回的确切消息,让冰霜城几大家族彻底坐不住了。
“诸位!”赫连枭环视厅内各家家主与核心人物,声音带着煽动与决断,“奇宝物华天宝,有德者居之!严家堡不过边陲小族,何德何能独占如此机缘?此物若能入我冰霜城,必能惠及全城,助我等渡过这漫长冰期!”
贪婪战胜了最后一丝顾虑。经过一番激烈的讨价还价与利益划分,几大家族最终决定联合出兵!
由赫连家出两位先天(赫连枭之弟赫连风、客卿长老铁屠),赵、王、李三家各出一位先天(赵莽、王玄之子王烈、李影),合计五位先天高手!其中赫连风、铁屠、赵莽更是先天后期修为,远超严家堡仅有的严龙(先天后期)、严虎(先天初期)兄弟。
此外,几大家族抽调四大家族精锐私兵与部分城卫军,组成一支五百人的精悍队伍,携带攻城器械与足够弩箭。由赫连风担任总指挥,李影为副,三日后誓师出发!
名义上,自然是“冰霜城体恤下属,恐严家堡力薄难支,特遣军携物资前往协防探查,以防流寇雪匪”。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是冲着严家堡的“秘密”去的。若肯乖乖交出,或许还能留条活路;若敢反抗,五百精兵加五大先天,足以将这座小堡从雪原上彻底抹去!
严家堡内,人们依旧在为生计忙碌,尚不知一场由五大先天、五百精兵组成的贪婪洪流,已如冰山般缓缓压来。
三日时间,转瞬即逝。
这一日,严家堡了望塔上的守卫,最先发现了天边的异样。原本苍茫一色的雪原尽头,出现了一条蠕动的黑线,正朝着堡垒方向缓缓逼近。伴随着低沉的号角声和隐约传来的马蹄、脚步轰鸣,那黑线越来越近,逐渐显露出狰狞的轮廓。
五百名身着厚实皮甲、手持长矛盾牌或强弓劲弩的精锐士卒,排着还算整齐的队列,踏着积雪而来。队伍前方,五名气息格外雄浑彪悍的骑士策马并行,正是以赫连风为首的五位先天高手!他们周身气血如烘炉,在这冰天雪地中格外醒目,冰冷的眼神如同鹰隼,牢牢锁定着前方那座在风雪中显得格外“温暖”甚至有些“突兀”的石堡。
沉重的脚步声与铠甲摩擦声如同闷雷,滚过雪原,最终在距离严家堡墙约百丈处停下。五百人肃立,杀气凝结,与堡墙上匆忙集结、面色凝重的严家堡守卫形成了鲜明对比。
“严堡主!故人来访,何不开门相迎?”赫连风端坐马上,声音灌注先天真气,如同滚雷般传遍堡墙上下,带着毫不掩饰的倨傲与压迫感。
堡门并未打开,但严龙和严虎的身影很快出现在了墙头。看着下方黑压压的军阵,尤其是那五位气息澎湃的先天高手,兄弟二人心中俱是一沉。对方这阵仗,绝非“协防探查”那么简单!
“赫连统领,诸位大人!”严龙强自镇定,抱拳朗声道,“冰霜城与诸位家主挂念,严某感激不尽!只是不知为何劳动大军至此?我严家堡虽小,尚能自守,不敢劳烦诸位。”
“自守?”赫连风嗤笑一声,目光如刀般刮过墙头那些面有菜色却紧握武器的堡民,“严堡主,明人不说暗话。连续四年冰封,万物凋零,我冰霜城尚且艰难。你严家堡不仅存活至今,堡内更是生机盎然,水汽蒸腾……这,恐怕不是一句‘自守’能解释的吧?”
他顿了顿,声音转冷:“城主与各位家主有令,特命我等前来‘协助’严堡主,共同守护可能存在的、能抵御严寒、滋养生机的奇物或秘法!此等宝物,关系北地万千生灵存续,岂容私藏?还请严堡主打开堡门,交出宝物,由我冰霜城妥善保管,必不吝赏赐,保你严家堡平安。否则……”
他身后,五百军士齐刷刷上前一步,兵刃出鞘半寸,寒光映雪,杀气冲天!五位先天高手的气机也隐隐连成一片,如同无形的山岳,压向堡墙。
严虎须发皆张,握刀的手青筋暴起,就要怒骂。严龙一把按住弟弟,脸色铁青。对方实力远超己方,硬拼只有死路一条。交出“仙火”和秘密?那等于将严家堡的命根子拱手让人,且不说对方得到后是否会履行承诺,失去温暖来源,严家堡立刻就会被打回原形,在这冰原上冻饿而死!
就在这剑拔弩张、严龙苦思对策之际,他眼角余光瞥见儿子严青在墙下焦急地对他使眼色。严龙心中一动,对严虎低语几句。严虎会意,深吸一口气,向前一步,对着下方喊道:
“赫连统领!此事关系重大,容我兄弟与堡中族人商议一番!还请稍待片刻!”
赫连风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但也不急于一时,挥手让军士稍退:“好!给你们一炷香时间考虑!是交出宝物,共享富贵,还是……全族尽灭!”
严龙立刻转身下墙,一把拉过严青,急促低声道:“青儿,快!去仙长静室!将外面情形如实禀告仙长!就说……严家堡大难临头,恳请仙长指点迷津!”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变数了。虽然仙长重伤未愈,但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严青重重点头,转身便朝着堡内那间寂静的石屋飞奔而去。
石屋外,严青定了定神,按照父亲平日教导,恭敬地跪在门前,以额头触地,声音带着颤抖与恳切:“仙长在上!弟子严青,有十万火急之事禀报!冰霜城联合几大家族,派五位先天高手、五百精兵已至堡下,强索堡中……强索仙长所赐仙火!我严家堡势单力薄,恐难抵挡,家父特命弟子前来,恳请仙长慈悲,指点一条生路!”
屋内寂静片刻。就在严青心中越发冰凉之时,那扇两年多未曾开启的木门,竟无声无息地向内打开了一道缝隙。
“进来吧。”姜风微弱却清晰的神念传音,直接落入严青脑海。
严青又惊又喜,连忙起身,小心地推开房门,闪身而入,随即又轻轻将门掩上。
石室内光线昏暗,只有几块嵌在墙角的灵石散发着微光。严青看到,那位“仙长”依旧躺在兽皮铺就的石榻上,面色似乎比两年前红润了些许,但双眼依旧紧闭。只是此刻,仙长的“声音”能直接与他交流了。
“详细说。”
严青不敢怠慢,连忙将冰霜城联军如何到来、赫连风如何威逼、对方实力如何强大、以及父亲无奈之下派自己前来求援的经过,一五一十,快速而清晰地讲述了一遍。
听完严青的讲述,姜风心中也是无奈。他伤势虽有好转,但距离恢复战力还差得远。再者身为白云观修士,自小便被告知不要参与凡人间的斗争,凡人自有凡人的命数。但严家堡于他有收留庇护之恩,因果牵连,又不能完全坐视不理。
他沉吟着。这冰霜城能在此等绝境下传承不衰,组织起如此规模的联军,其底蕴传承或许比严家堡久远得多。说不定……他们掌握着关于这片“天藏冰原”更深层的秘密,甚至可能知晓此地为何突然陷入长达数年的酷寒?若能借此机会接触,或许能更快了解自己究竟流落到了何方,甚至找到恢复或离开的线索?
利弊权衡,只在瞬息之间。
“唉……”一声微不可察的叹息在严青心中响起。随即,姜风的神念再次传来:“我身为修行者,不可随意对凡人出手。不过,赐你两物,或可解此危局。”
话音未落,只见仙长腰间的紫金葫芦微微一颤,两道流光飞出,轻轻落在严青手中。那是两张巴掌大小、质地奇特非纸非帛的符箓。一张呈暗金色,上有藤蔓状纹路隐隐流转的金藤符;另一张则赤红如火,仿佛内蕴爆裂之力的爆裂符。
“此二符,撕开即可激发,无需法力。”姜风交代道,“你先用这张金藤符,目标对准对方首领。此符可化坚韧金藤,将其束缚擒拿。若能一举拿下对方首领,或可震慑敌军,迫其退兵,是为上策,可免更多杀戮。”
“若对方仍不肯罢手,甚至变本加厉……”姜风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冷意,“便撕开这张爆裂符,同样对准其首领。此符威力巨大,凡人不可抵挡。首领一死,敌军必乱,危机自解。切记,先礼后兵,先擒后杀,以止戈为要。”
严青手握这两张看似轻飘飘、却仿佛重若千斤的符箓,听着仙长的谆谆嘱咐,心中涌起一股热流与沉甸甸的责任感。他重重磕了三个头:“弟子谨遵仙长法旨!定不负所托!”
“去吧。一切小心。”姜风的声音渐渐微弱下去,似乎交代这些已耗费了他不少心力。
严青不再耽搁,将两张符箓小心揣入怀中最贴身的位置,再次一礼,转身轻轻拉开房门,如同猎豹般悄无声息地窜了出去,迅速朝着堡墙方向奔去。
石室的门,再次无声关闭。姜风的神识微微波动,一丝极其微弱的神念如同游丝般悄然蔓延,遥遥“注视”着堡墙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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