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八的回归,如同在林肃灰暗的世界里推开了一扇小小的气窗,虽不能让他立刻挣脱樊笼,却带来了新鲜空气与一丝微光。
【肃肃!我回来啦!】脑海里响起的声音不再是冰冷的电子音,而像一个带着点雀跃的、清亮的少年音,【我扫描了一下,你这清辉阁里现在安全!那三个宫人嘛…嗯,就是混日子的,对你没啥坏心眼,但也别指望他们多热情。】
林肃坐在窗边,看似在发呆,实则心里长长舒了口气。小八这“活”过来的感觉,让他鼻子有点发酸。
“混日子就好…我现在就需要不起眼。”他在心里回应,又忍不住带点委屈地抱怨,“你之前怎么突然就没声了?吓死我了。”
【哎呀,别提了!】小八的声音带着懊恼,【穿越耗能太大,我差点就彻底关机了!还好肃肃你争气,自己稳住了,我这才蹭到一点能量重启…现在虽然还是穷得很,但至少能陪你说说话,帮你看看周围有没有坏人啦!】
这拟人化的语气让林肃倍感亲切,仿佛真的有了个可以依靠的伙伴。他定了定神,问出最关心的问题:“小八,你能查到…我那些皇兄,还有…七皇叔的事情吗?” 提到“七皇叔”时,他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去。
【包在我身上!让我翻翻我的小本本…】小八那边传来类似翻书的哗啦声(当然是脑补),【太子萧景,十四岁,没亲娘,现在的皇后养的。看起来是个完美学霸,温和有礼,群众基础好…二皇子萧煜,十三岁,他娘是德妃,脾气爆,资料上写‘刚直勇武’?哼,我看是‘野蛮无理’才对,上次还捏你脸!】小八气呼呼地补充。
林肃忍不住弯了嘴角。小八这护犊子的语气,让他心里暖暖的。
小八继续播报:【三皇子萧烁,十岁,书呆子一个…五皇子萧铭,六岁,他娘是南疆来的美人,可惜去世早。他身体不太好,老是待在自己宫里…哦,备注说他娘那边会巫医蛊术,宫里人好像有点怕这个。】
萧铭的身世让林肃心头一紧。原来他那么孤独,是因为这个。
【重点来了!】小八的声音严肃了几分,【七皇叔,萧沂,十三岁,先帝老来子,现在皇帝的亲弟弟。智商超高,文武双全,十二岁就能在朝堂上说得头头是道,皇帝好像挺信他。性格嘛…】小八顿了顿,【资料就俩字:高冷。但我感觉没那么简单,我的内部警报对他可是亮黄灯的!肃肃,这人水深,咱们暂时躲着点走!】
“高冷…水深…” 林肃喃喃道,心头那抹寒意更重了。
【安啦安啦,】小八察觉到他的紧张,语气轻松起来,【现在有我在呢!虽然能量不多,但帮你放放哨、查查资料还是可以的。咱们第一步,就是把你这小文盲的帽子摘掉!来,今天想学什么字?】
有了小八这个“话痨”小老师,林肃的学习变得生动有趣了许多。他依旧谨慎,但效率大增。小八会直接把字形和意思“投射”到他脑海里,还用各种形象的比喻帮他记忆。
【看这个‘永’字,像不像个小人儿在跳舞?点是小脑袋,横是伸开的手臂…对啦!永字八法,可是基本功,练好了以后写字帅帅的!】小八兴致勃勃地讲解着。
林肃学得投入,甚至开始让小八搜罗这个世界的风土人情、奇闻异事来听。知识的窗口一旦打开,他求知的欲望便如同春苗般滋长。他知道了大胤北边有彪悍的游牧民族,知道了西边有神秘的西域诸国,知道了江南水乡的富庶繁华…这些信息像一块块拼图,逐渐在他脑海中构建出一个更广阔的世界。这座宫城,似乎也不再是唯一的全部。
他与萧铭的友谊也在悄然生长。再次去幽兰殿时,林肃发现萧铭种的那株“月光昙”结出了玲珑的花苞,在日光下泛着莹润的银辉。
“嬷嬷说,它只在月圆之夜开花,很快就谢了。”萧铭蹲在花盆边,伸出纤细的手指,极轻地碰了碰那柔嫩的花苞,琉璃色的眸子里满是期待,“林肃,你到时候来看吗?”
月圆之夜…林肃计算了一下日子,面露难色。夜晚宫禁森严,他如何能出来?
看着他犹豫的神色,萧铭眼中的光黯淡了些,低下头,小声道:“没关系…我知道晚上不能出来的。”
林肃看着他失落的样子,心里一揪。他拉起萧铭的手,眼睛一亮:“我们不能晚上出来,但是我们可以白天给它庆祝呀!等它开花的前一天,我们给它唱歌,讲故事,祝它开得漂亮,好不好?”
萧铭抬起头,疑惑地看着他:“给花…唱歌讲故事?”
“对呀!”林肃用力点头,努力让自己的笑容更灿烂,“我听说,花草也是有灵性的,你对它好,它就能长得更好!我们提前为它庆祝,它的精灵听到了,说不定开花的时候会更努力呢!”
这是他结合现代知识和孩童幻想编造的说辞,却意外地打动了萧铭。萧铭的眼睛重新亮了起来,用力点头:“好!”
于是,在月光昙即将开放的前一个午后,两个小家伙郑重其事地搬了小凳子坐在花盆前。林肃绞尽脑汁,把自己还记得的童话故事、儿歌,甚至一些科学小常识,都用孩子能理解的语言讲出来。萧铭听得入了迷,时而惊讶,时而轻笑。他也小声地哼唱起一首旋律古怪、带着南疆风情的童谣,声音软糯,调子悠扬。
阳光暖暖,童声稚嫩,幽兰殿里弥漫着一种天真而温暖的氛围。连角落里那个如同阴影般的老嬷嬷,都似乎往这边多看了一眼。
这一次的相聚,格外美好。林肃不仅是在安慰萧铭,更是在用这种方式,为自己和伙伴创造珍贵的快乐记忆。
然而,宫廷的波澜,并不会因为孩童的纯真而停止涌动。
几日后,林肃正在清辉阁的小院里,一边照看自己的花苗,一边听小八用夸张的语气讲述《千字文》里“寒来暑往”的故事。忽然,小八的声音陡然一变:
【肃肃!不好!有一大波人正在接近!带头的是那个讨厌的二皇子!感觉来者不善啊!你快准备一下!】
林肃心里一紧,立刻站起身。几乎是同时,宫门外就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和萧煜那特有的、张扬的声音。
“老九!躲哪儿去了?快出来,二哥带你去个好地方玩玩!”
话音未落,一身劲装的萧煜便带着几个同样年纪、穿着华服的宗室子弟,大大咧咧地闯了进来。他目光一扫,就锁定了站在院中、显得有些无措的林肃。
“哟,还真在种这些破草?”萧煜几步走到林肃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又瞥了一眼地上那几株可怜的嫩苗,嗤笑一声,“男子汉大丈夫,净学些娘们唧唧的玩意儿!”
他身后的那些少年也跟着哄笑起来,目光肆无忌惮地打量着林肃和他简陋的居所。
林肃攥紧了小拳头,心脏在胸腔里咚咚直跳。他强迫自己低下头,避开萧煜逼人的视线,小声道:“二皇兄…”
【别怕别怕!我在呢!】小八在他脑子里给他打气,但声音也带着紧张,【这家伙能量场躁动得很,一看就想搞事情!】
“别磨蹭了,”萧煜不耐烦地打断他,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力道之大,让林肃疼得皱起了眉,“走,跟二哥去校场玩玩!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真男人的游戏!”
校场?林肃心里一沉。那是他绝对不想去的地方。
“二、二皇兄,我…我不会…”他试图挣扎,但萧煜的手像铁钳一样,根本挣脱不开。
“不会才要学!”萧煜不由分说,拖着他就往外走,“整天窝在这鬼地方,人都要发霉了!二哥这是为你好!”
【好个屁!他就是想看你出丑!肃肃,想办法脱身啊!】小八急得在他脑子里团团转。
林肃被拖得踉踉跄跄,恐慌如同冰水般蔓延全身。呼救吗?清辉阁的宫人敢拦二皇子吗?
就在他被半拖半拽地拉出清辉阁院门,绝望之际,一个平静无波的声音,如同冷泉般在一旁响起:
“二侄子这是要带九侄去哪里?”
这散漫的语气,让所有人动作一僵。
林肃猛地抬头,心脏几乎跳出胸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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