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陷入了一片死一样的寂静。
李素珍的话，像是一条毒蛇，缠住了两个女人的心，让她们几乎无法呼吸。
“梁姨……”叶芬妮的声音，带上了哭腔。
她所有的坚强，在这一刻都土崩瓦解。她扑到梁淑慧的怀里，像个无助的孩子，“我好怕……老公他会不会真的出事了？”
梁淑慧抱着她，自己的身体也在瑟瑟发抖。
她抬起手，轻轻地拍着叶芬妮的后背，一遍又一遍地安慰道：“不会的，不会的……大郎他吉人自有天相，他答应过我们，要好好照顾我们这个家的，他不会食言的……”
她的声音，与其说是在安慰叶芬妮，不如说是在安慰她自己。
赵昊还没回来的消息，很快就在这小小的村庄里传开了。
村长钟爱国披着衣服，提着马灯，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李大壮更是直接，抄起家里的砍刀和猎枪，就要组织村里的年轻人上山找人。
“都别慌！”钟爱国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他拦住了冲动的李大壮，“这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山路又险，你们这么冒冒失失地上去，不但找不到人，自己也容易出危险！”
他看了一眼赵家堂屋里那两个失魂落魄的女人，叹了口气，对众人说道：“这样，咱们再等一个小时。要是一个小时后，大郎还没回来，咱们就点起火把，全村的男人，都跟我上山！”
村民们有的真心担忧，有的纯粹是看热闹，也有的，像村里那几个游手好闲的懒汉，心里甚至在暗暗窃喜。
赵昊这小子，太能了，风头出尽了，要是真折在山里，倒也是件好事。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每一秒，对梁淑慧和叶芬妮来说，都像是在油锅里煎熬。
她们的心，沉到了谷底。
就在所有人都觉得希望越来越渺茫的时候，村口的方向，忽然传来了一阵狗叫声。
紧接着，一个熟悉而洪亮的声音，划破了沉沉的夜幕，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我回来了！”
这四个字，如同天籁之音，瞬间驱散了笼罩在赵家院子里的所有阴霾。
“是老公！”叶芬妮第一个跳了起来，也顾不上穿鞋，光着脚就朝院门口冲了出去。
梁淑慧的眼泪，“刷”地一下就涌了出来。
她用手背胡乱地抹了一把，提起裙摆，也跟着跑了出去。
那颗悬了一整晚的心，终于在这一刻，重重地落回了肚子里。
院子外，钟爱国和李大壮他们，也全都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劫后余生般的笑容。
“我就说昊哥福大命大，肯定没事！”李大壮咧着嘴，笑得比谁都开心。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一个高大的身影，从黑暗中，慢慢地走了出来。
正是赵昊。
他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仿佛只是出门散了个步回来。
只是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瘦小的身影，那身影躲躲闪闪，怯生生的，似乎很怕见人。
“老公！”叶芬妮像一只乳燕投林，一头扎进了赵昊的怀里，伸出小拳头，又哭又笑地捶打着他的胸膛，“你怎么才回来！吓死我们了！你知不知道我们多担心你！”
赵昊被她撞得一个趔趄，感受着怀里媳妇那真实而温暖的身体，心里也是一阵后怕和愧疚。
他没想到，自己只是顺道去了一趟邻村，竟然会引起这么大的动静。
他紧紧地抱着叶芬妮，闻着她发间熟悉的馨香，柔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让你们担心了。”
梁淑慧跑到跟前，却停住了脚步。
她看着相拥的两人，眼眶红红的，嘴上嗔怪道：“赵昊，下次再这么晚回来，提前托个人捎个信儿也行啊。”
她的语气，温柔中带着一丝责备，像一个真正的妻子，在埋怨晚归的丈夫。
赵昊冲她笑了笑，那笑容里，充满了歉意和安抚。
就在这时，村民们也全都围了上来。
可当他们看清赵昊身后还跟着一个陌生的年轻姑娘时，所有人的眼睛，都瞪圆了。
“咦？昊哥，这……这是谁啊？”李大壮挠着头，好奇地问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探照灯一样，聚焦在了那个瘦小的身影上。
田小娥被这么多人盯着，吓得直往赵昊身后缩，两只手，紧紧地抓着赵昊的衣角，像一只受惊的小鹿。
叶芬妮也注意到了田小娥。
她从赵昊怀里抬起头，那双蓝宝石般的眼睛里，瞬间充满了警惕和审视。
她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田小娥，眉头微微蹙起。
梁淑慧的目光，也落在了田小娥那紧抓着赵昊衣角的手上。
她的心，没来由地一抽，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悄悄地蔓延开来。
屋子里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微妙。
“大郎，这位姑娘是……”梁淑慧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
赵昊感受到了两个女人的情绪变化，心里暗道一声要糟。
他赶紧清了清嗓子，将今天在均村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从田小娥卖身葬父，到他如何用一只獐子，发动全村人，帮她凑齐了安葬费，最后，又如何以招工的名义，将无依无靠的她带了回来。
他的声音不高，但每一个字，都清晰地落在了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
院子里，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这个故事给镇住了。
卖身葬父？这可是只有在古时候才听过的惨事。
村民们看着那个躲在赵昊身后，瘦弱可怜的女孩，眼神里的好奇和八卦，渐渐地，被同情和怜悯所取代。
“唉，这闺女，也太可怜了……”
“是啊，小小年纪，就没了爹，还没钱下葬，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还是赵昊心善啊！这可是积德行善的大好事！”
议论声中，叶芬妮和梁淑慧的心，也彻底软了。
叶芬妮刚才那点小小的警惕和醋意，瞬间烟消云散。
她看着田小娥那双红肿的眼睛和怯懦的样子，母性光辉瞬间被激发了出来。
她走到田小娥面前，主动拉起她冰凉的小手，用自己那半生不熟的中文，柔声安慰道：“小娥妹妹，是吧？你别怕，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
“我叫叶芬妮，你叫我芬妮姐就行。以后，我们罩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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