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村，深邃的山林里，光线被层层叠叠的树冠筛得支离破碎，只在地上留下斑驳的影子。
赵昊背着弓箭，像一只灵猫，悄无声息地穿行在灌木与乱石之间。
他已经在山里转了小半天了，可今天这山神爷，似乎是跟他闹起了别扭。
别说是野猪、狍子这样的大货，就连平时随处可见的野鸡和兔子，都像是约好了集体搬家一样，连个影子都没见着。
空气里只有林木腐朽和泥土混合的潮湿气息，安静得有些过分。
赵昊停下脚步，靠在一棵大树上，自嘲地咧了咧嘴。
看来是自己最近顺风顺水惯了，有点贪心了。
这才是一个猎人进山该有的常态嘛，哪能天天都有野猪撞到你刀口上。
之前那几次逆天的运气，怕是把自己这辈子的好运都提前预支了。
然而他刚在心里这么念叨了一句，还没来得及喘口气，耳朵就猛地一动！
不远处，一阵“哗啦啦”的、灌木被猛烈撞开的声音，伴随着惊慌失措的蹄声，由远及近，急速而来！
有货！
赵昊的眼睛瞬间亮了，浑身的肌肉下意识地绷紧。
他一个闪身，就躲到了一块巨大的山岩后面，探出半个脑袋，目光如电，紧紧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动静越来越大，林子里仿佛刮起了一阵狂风。
下一秒，几只体型健硕的梅花鹿，慌不择路地从林子深处冲了出来！
它们漂亮的皮毛上沾满了草叶和泥土，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跑得几乎要四蹄离地。
而在它们身后，七八条身形矫健的野狼，正紧追不舍！
这些畜生，一个个龇着森白的獠牙，墨绿色的眼睛里闪烁着残忍而贪婪的凶光，涎水顺着嘴角不断滴落。
它们配合默契，呈一个半包围的阵型，不断压缩着鹿群的逃跑空间。
狼群！
赵昊的心脏猛地一缩，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想都没想，本能地就摘下了背上的弓，手指搭上弓弦，瞬间拉成满月，箭头直指跑在最前面、体型也最大的一头公鹿。
只要一箭，他有绝对的把握，能将这头鹿射翻在地！
可他的手指，在即将松开的那一刻，却死死地定住了。
他能射死一头鹿，可然后呢？
这可不是一头两头狼，而是一整个狼群！
这些畜生凶猛狡诈，又极度记仇。自己一旦出手，必然会激怒整个狼群。
到时候，它们的目标，可能就不再是那几只鹿，而是自己这个胆敢虎口夺食的人了。
他现在的身体素质是常人的十倍，力气大，反应快，可终究是血肉之躯。
面对十几二十头饿疯了的野狼围攻，他有几分胜算？
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从他脑海里冒了出来。
要是自己今天折在这儿了，梁姨和芬妮该怎么办？
那个温柔善良、将他视作依靠的女人，和那个单纯热情、已经将整颗心都交给了他的异国姑娘……
她们俩，一个体弱，一个单纯，在这吃人的世道里，没了自己，她们能活下去吗？
这个念头，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他心头所有的冲动和贪念。
赵昊的眼神，在一瞬间的挣扎之后，迅速变得清明而坚定。
他缓缓地，一点一点地，松开了拉着弓弦的手指。
就在他犹豫的这短短片刻，那几只梅花鹿已经带着狼群，像一阵风似的，从他不远处呼啸而过，很快就消失在了另一头的密林里，只留下一片狼藉的草地和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
到嘴的鸭子，就这么飞了。
赵昊心里说不遗憾是假的，那可是一头膘肥体壮的公鹿啊！
但他不后悔。
他不再是那个孑然一身，可以肆意冒险的赵昊了。
他现在是一家之主，是两个女人的天。
拍了拍身上的土，摇了摇头，心里安慰着自己，空手就空手吧，安全第一。
赵昊转身，准备就这么下山回家。
结果，刚迈出没两步，也不知是刚才看得太入神，还是心里正想着事，脚下突然被什么东西狠狠地绊了一下！
“哎哟！”
赵昊一个趔趄，差点没脸朝下摔个狗啃泥。
“他娘的！”他稳住身形，骂骂咧咧地回过头，想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树根，敢跟自己过不去。
可这一看，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绊倒他的，根本不是什么盘根错节的树根。
那东西，半截埋在刚才被鹿群和狼群踩得翻乱的虚土里，露在外面的部分，呈现出一种粗糙的、带着分叉的古怪形状，颜色是深棕色，顶端还有些发黑。
这……这形状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赵昊心头猛地一跳，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涌了上来。
他快步走回去，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用手扒开旁边的泥土。
随着泥土被一点点拂去，那东西的全貌，也逐渐展现在他眼前。
那是一支粗壮的、带着两个分叉的鹿角！不，不对，这不是普通的鹿角！
它的表面布满了细密的、如同蜂窝一般的孔洞，顶端已经角化，呈现出一种蜡质的光泽，入手沉甸甸的，带着一股独特的、淡淡的腥香。
这是……鹿茸！
而且，看这粗壮的根部，看这已经封口的顶端，还有这沉甸甸的分量……
赵昊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起来！
他小心翼翼地将这支鹿茸从土里完整地刨了出来，捧在手里，翻来覆去地仔细查看。
这支鹿茸，比他见过的任何一支都要粗壮，主干几乎有成年人手腕那么粗，两个分叉也长得极为匀称。
从它断裂的茬口看，新鲜得很，显然是刚才那场混乱的追逐中，那头领头的公鹿在慌乱中撞断，遗落在这里的！
赵昊的心脏，“怦怦”地狂跳起来，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他将鹿茸凑到眼前，仔细观察着上面的“毛孔”和蜡质层。
根据脑子里的知识判断，这支鹿茸的年份……起码有七八十年！
七八十年份的野生鹿茸！
这玩意儿，别说是在这个年代，就是放到后世，那也是有市无价、能让无数富豪抢破头的顶级宝贝啊！
赵昊捧着这支沉甸甸的鹿茸，只觉得脑子“嗡”的一下，一股巨大的狂喜，如同山洪暴发，瞬间席卷了他的全身！
他刚才还在为错失一头鹿而遗憾，转眼间，老天爷就给他送来了一份天大的惊喜！
这可比一头鹿值钱多了！
“哈哈……哈哈哈哈！”
赵昊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仰天发出一阵畅快淋漓的大笑。
笑声在寂静的山林里回荡，惊起了一片飞鸟。
他将这宝贝疙瘩小心翼翼地用自己的外套包好，紧紧地抱在怀里，迈开大步，朝着山下走去。
回家的脚步，从未如此轻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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