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生活十多年的黎家，黎朔孤身一人，踏入了青炎城后方那片广袤无垠、被称为“万兽山脉”边缘地带的原始森林。
参天古木遮天蔽日，藤蔓如虬龙般缠绕，空气中弥漫着草木腐烂与泥土腥甜混合的气息，远处不时传来不知名妖兽的嘶吼，一切都显得陌生而危险。
黎朔深吸一口口带着蛮荒气息的空气，非但没有畏惧，反而感到一种莫名的兴奋与自由。
这里没有家族的束缚，没有旁人的目光，只有最原始的生存法则。
但他也清楚，自己虽然实力大进，但在这种地方，一个不慎，就可能尸骨无存。
他下意识地摩挲了一下手指上的戒指。
“前辈，晚辈已入荒林，接下来该如何行事，还请前辈指点。”
戒指中，凌夜早就等着他这句话了。
看着黎朔这副小白进新手村的模样，他内心那股为人师表（误人子弟）的欲望熊熊燃烧。
“嗯，既入此等弱肉强食之地，便需忘却家族中那些无谓的规矩与道义。”凌夜的声音带着一种历经沧桑的淡漠，开始了他异界版的社会生存学第一课。
“首先，你需牢记修行界四大传说之境，此乃无数先辈血泪总结之精华！”
黎朔立刻竖起耳朵，凝神倾听。
“其一，名为‘前辈饶命’之境！”凌夜语气肃然，“此境精义在于，遇事不妙，当机立断，能屈能伸，该怂就怂！面子是啥？能当饭吃吗？活着才有输出！切记，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黎朔：“……前辈，这……”
“其二，名为‘道友请留步’之境！”凌夜不理他，继续道，“此境玄奥，在于祸水东引，借刀杀人！遇强敌，莫硬刚，当思如何将其注意力转移至他处，或引其与第三方冲突，我等坐收渔利！此乃上善伐谋之道！”
黎朔嘴角微微抽搐。
“其三，名为‘诸位皆为蝼蚁’之境！”凌夜再次抛出新的境界，“此境在于自身实力够强，若有人不开眼想找你的麻烦，只要确定在场无人比你强大，那你就是真理！你说什么那就是什么！谁敢不服，那就命如蝼蚁！”
黎朔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其四，亦是最高境界，名为‘此子与我有缘’之境！”凌夜声音陡然拔高，充满向往，“此境一出，天地万物，皆可为己所用！杀人夺宝，谓之有缘；巧取豪夺，亦谓有缘！脸皮？那是什么东西？大道之争，只论结果，不问过程！此乃无上心境！”
黎朔听得目瞪口呆，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这……这真的是前辈高人总结的修行至理吗？
怎么听起来……那么像土匪流氓的行为准则？
“前辈……这……是否有些……有伤天和？”黎朔艰难地组织着语言。
“迂腐！”凌夜毫不客气地呵斥，“天和？天若有情天亦老！修行界便是人吃人的世界！你对别人讲天和，别人可会对你手下留情？想想那花家！若非……咳，若非有人出手，你与黎家下场如何？”
黎朔想起花家的咄咄逼人和那夜的雷霆手段，沉默了。
凌夜趁热打铁，继续灌输他的苟道精髓：
“记住！核心要义就八个字——斩草除根，死道友不死贫道！”
“但凡结仇，若有能力，务必赶尽杀绝，不留后患！那花无缺便是前车之鉴！”
“遇事能躲在后面绝不冲在前面，能让别人顶缸绝不自己扛雷！宝物虽好，也得有命享用！”
“凡事能不要暴露自己，就不要暴露自己！低调，隐忍，闷声发大财，才是长生久世之道！”
一番谆谆教诲，如同魔音灌耳，不断冲刷着黎朔原本还算正直的三观。
他感觉脑子里仿佛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喊着“仁义礼智信”，一个喊着“活下去才是硬道理”。
看着黎朔脸上挣扎和思索的表情，凌夜知道火候差不多了，种子已经种下，需要现实来催生。
“好了，理论暂且到此。现在，便用你的眼睛，好好看看这真实的修行界吧。”
黎朔收敛心神，小心翼翼地收敛自身气息，凭借着炼皮大成后对身体的精妙控制，他将气血和灵力波动都压制到了最低，如同一个幽灵般在密林中穿行。
不久，他便发现了一处教学现场。
一队约莫七八人的佣兵，正围着一头体型庞大、形似巨熊、浑身覆盖着土黄色岩石般鳞甲的魔兽激烈战斗。
那魔兽气息强横，赫然达到了融窍境初期的程度，每一次拍击都地动山摇，口中还能喷吐出土黄色的能量光球。
而那队佣兵，修为最高的队长也不过是凝核境圆满，其余多是凝核中期、后期。
他们配合默契，阵法严谨，各种武技、符箓不要钱似的往魔兽身上招呼，但也只能勉强牵制，险象环生，地上已经躺了两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是‘岩甲暴熊’和‘黑风佣兵团’的人。”黎朔认出了那佣兵旗帜，在青炎城附近小有名气。
“看到了吗？”凌夜的声音适时响起，“这就是典型的‘机缘’与‘风险’并存。融窍境魔兽，浑身是宝，价值不菲。但以他们的实力，想要拿下，必然要付出惨重代价。”
“前辈，我们……”黎朔有些意动，“是出手相助，还是……”
“助什么助？”凌夜打断他，“记住‘道友请留步’之境！你现在出去，帮他们杀了魔兽，然后呢？分赃？”
“他们肯把最珍贵的熊胆、魔核分给你这个来历不明的小子？说不定看你实力不俗，还会心生歹意，来个黑吃黑！”
“那……我们走？”
“走？入宝山空手而归？”凌夜恨铁不成钢，“当然是等着捡漏啊！笨蛋！”
他详细指点道：“收敛气息，藏好！让他们打！等他们两败俱伤，最好死得差不多了，魔兽也奄奄一息的时候，你再出去收拾残局！到时候，所有战利品都是你的！这就叫‘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黎朔心脏不争气地加速跳动起来。这种行事风格，与他之前的认知完全相悖，但却带着一种致命的诱惑力。
他依言藏身于一块巨大的岩石之后，将自身气息彻底融入环境，甚至连呼吸都变得若有若无，静静等待着。
下方的战斗愈发惨烈。
岩甲暴熊狂暴无比，接连拍飞了两名佣兵，那凝核境圆满的队长也被一记能量光球擦中，吐血倒退。
佣兵们的攻击落在它厚重的岩甲上，效果甚微。
佣兵们开始拼命，各种压箱底的符箓、一次性的法器纷纷亮出，轰鸣声不绝于耳。
岩甲暴熊也被彻底激怒，身上岩甲破碎多处，鲜血淋漓，气息开始不稳。
终于，在付出了四死三伤的惨重代价后，佣兵队长拼着硬抗一爪，将一柄淬毒的匕首狠狠刺入了暴熊相对脆弱的眼眶！
“嗷——！”
岩甲暴熊发出濒死的惨嚎，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抽搐了几下，不再动弹。
残存的三名佣兵，包括队长在内，也都伤痕累累，灵力耗尽，瘫坐在地，大口喘息，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同伴死亡的悲伤。
就是现在！
黎朔眼中精光一闪，如同猎豹般从藏身处悄无声息地蹿出！
他没有动用丝毫灵力，纯粹凭借着强横的肉身力量，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那三名佣兵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眼前一花，一道身影已然掠过。
“噗！噗！噗！”
三记精准的手刀，蕴含着黎朔恐怖的力量，瞬间切在了三名佣兵的后颈上。
他们连哼都没哼一声，便眼前一黑，软倒在地，暂时失去了意识。
黎朔终究还是留了一丝底线，没有直接下杀手。
随后，他迅速来到岩甲暴熊的尸体前。
看着这庞然大物，他直接上手，凭借着对肉身力量的精妙掌控和堪比凡铁的指力，硬生生破开其坚韧的皮毛，取出了那颗土黄色的、蕴含着磅礴能量的融窍境魔核，以及最为珍贵的熊胆。
又将佣兵们散落在地、未来得及收拾的一些看起来值钱的妖兽材料、以及他们身上带着的灵石、丹药包裹一扫而空。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不超过十个呼吸。
做完这一切，他看也没看地上昏迷的佣兵，身形一闪，便再次消失在密林深处，不留下一片云彩。
直到远离了那片战场，黎朔才停下脚步，看着手中那颗沉甸甸的魔核和鼓鼓囊囊的包裹，心脏依旧在砰砰直跳。
这种感觉……很复杂。
有违背以往行事准则的负罪感，但更多的，却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刺激和……收获的喜悦！
“感觉如何？”凌夜戏谑的声音响起。
“前辈……我们这样，是否……”黎朔还是有些难以释怀。
“是否什么？是否不够光明磊落？”凌夜嗤笑，“你救了他们的命！若非你打晕他们，等他们力竭之时，随便来一头厉害点的妖兽，他们都得死！你取走战利品，这是你应得的报酬！甚至可以说是救了他们命的代价！这很公平！”
“记住，在这里，活下去，变强，才是唯一的真理！道德枷锁，是弱者才需要的东西！”凌夜最后总结道，“这一次，你做得不错，初步具备了成为一个合格‘老六’的潜质。继续保持！”
黎朔沉默了片刻，看着手中的收获，又回想了一下刚才那电光火石间的行动，最终，眼神中的那丝犹豫渐渐被坚定所取代。
前辈说得对，这个世界，很残酷。
想要活下去，想要保护想保护的人，就必须适应它的规则。
他将魔核和包裹小心收好，辨认了一下方向，继续向着森林深处走去。
他的身影在斑驳的树影下，似乎变得更加沉稳，也更加……难以捉摸。
凌夜在戒指里满意地点了点头，但还是叹了一口气。
【很好，孺子可教！老六之路，任重而道远啊！不过开局捡了个融窍境魔核，这第一桶金，赚得漂亮！就是那佣兵团，算了，少了花家，估计他们就是新的经验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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