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巷子里就传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断断续续，像是在给年关的热闹预热。
林默睁开眼时，天刚蒙蒙亮，窗外已有零星的红纸屑飘落在青石板路上。
今天是除夕。
林默起身洗漱完毕，刚走出里屋，就闻到一股淡淡的粥香。
只见堂屋的方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餐，白粥冒着热气，旁边是几碟小菜和刚蒸好的馒头，陈岚正系着围裙，把最后一碗粥端上桌。
“醒了？快趁热吃。”陈岚抬头笑了笑。
这时，穿着一身红色小棉袄的念念从院子里跑进来，衣服上绣着小兔子的图案，衬得她脸蛋红扑扑的，像个年画里的娃娃。
她一眼看见林默，眼睛立刻亮了，脆生生地喊了声“叔叔”，小短腿“噔噔噔”地朝他跑过来，差点被门槛绊了一下。
林默连忙伸手扶住她，脸上带着笑意，捏了捏她的小脸蛋：“念念今天怎么起这么早？平时可不是这样的。”
念念仰着小脸，得意地挺了挺胸，陈岚在一旁笑道：她一听说穿新衣服就睡不着了。”
林默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真心夸赞道，“我们念念今天穿得真好看，这身衣服太配你了，像个小福娃。”
听到夸奖，念念更开心了，小手揪着衣服上的兔子耳朵。
林默笑着看向陈岚，“早饭我来端吧，你歇会儿。”
“不用，都弄好了。”陈岚把筷子摆好，“快坐下吃，凉了就不好喝了。”
念念黏在林默身边，看着他喝粥，时不时插一句“叔叔，我也要喝甜粥”，林默便舀了一勺吹凉了喂给她。
三人正开心着吃着早饭，门口的风铃“叮铃铃”的响起来了。
就见赵晴拎着两个大袋子走了进来，脸上裹着围巾，只露出一双笑眼：“看我带了什么？酱肘子、炸丸子，还有给念念买的新衣服。”
陈岚立刻起身接过东西：“这么早就来了？快进来暖和暖和，吃点东西。”
“这不惦记着年夜饭嘛。”赵晴把东西往桌上一放，搓了搓冻红的手，“下午咱包除夕饺子。”
林默笑着说道：“你这点掐的真好，每次都是该吃饭了，你就到了。”
只见赵晴眼睛一瞪，开口问道：“你什么意思？”
还不等林默说话，念念穿着新衣服，从陈岚身后探出头，就直奔赵晴欢快地跑过去：“晴姨！”
“哎，念念真乖。”赵晴弯腰抱起她，在她脸上亲了一口，“走，晴姨给你带了糖人。”
接下来的一上午，一清堂里忙得热火朝天。陈岚在厨房炖着鸡汤，赵晴跟着学炸耦合，油星溅得她直咧嘴，却笑得格外开心。林默被分配的任务就是哄着念念玩。
林默跟念念在院子里跑来跑去，念念手里举着林默给她扎的小灯笼，不时探头往厨房里喊：“妈妈，饭好了吗？”
午后的阳光斜斜照进来，把屋里的忙碌身影拉得长长的。堂屋的八仙桌上渐渐堆满了菜，酱红色的肘子冒着热气，金黄的炸丸子堆成小山，还有翠绿的青菜和鲜嫩的鱼，空气中飘着各种香味，混在一起，就是年的味道。
赵晴擦了擦手，看着满桌的菜，忍不住感叹：“真丰盛啊，比我家还热闹。”
陈岚笑着递过一杯热水：“等会儿多吃点。”
几人坐下后，林默忽然抬头看向陈岚和赵晴，笑着问：“你俩喝酒吗？我这儿有瓶去年泡的青梅酒，度数不高。”
陈岚闻言摇摇头：“不了，下午还得包饺子呢，喝了怕犯困。”
赵晴也摆摆手，夹了个馒头咬了一口：“晚上再喝！等包完饺子，守岁的时候慢慢喝，多有气氛。”
“行，听你们的。”林默也不勉强，“那就晚上再喝，正好暖暖身子。”
念念在一旁举着小勺子，奶声奶气地说：“我也要喝！”
“你喝甜粥就好。”陈岚刮了下她的小鼻子，“小孩子可不能喝酒。”
就在几人高高兴兴的吃着饭时，窗外忽然飘起了雪花，起初只是零星几点，没过片刻，竟变成了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地落下来，转眼地上盖上了一层白绒。
几人坐在暖和的屋里，透过窗看着外面的雪景，碗里的饭菜冒着热气，心里也暖烘烘的。念念吃着饭，眼睛亮晶晶的：“下雪啦！好大的雪！”
她转头拽着陈岚的衣角，使劲晃：“妈妈，我想出去玩雪！”
陈岚放下筷子，摸了摸她的头：“乖，等雪停了再去，现在外面冷，别冻感冒了。”
念念噘着嘴，却还是听话地点点头，眼睛却一直盯着窗外。
林默三人又说说笑笑地吃起了饭，外面刮着冷风，天上下着鹅毛大雪，屋里却是暖意和饭菜的香气混在一起，让人心里格外舒坦。
雪下了一个多时辰，午后渐渐小了，最后终于停了。阳光从云层里钻出来，照在雪地上，反射出晃眼的白光。
“雪停啦！”念念第一个跳起来，拉着林默的手就往外拽，“叔叔，我们去堆雪人！”
林默笑着应下，陈岚拿了件厚外套给念念穿上，又叮嘱：“别跑太远，玩一会儿就回来，别冻着。”
“知道啦！”念念脆生生地应着，已经拉着林默冲进了院子。
院子里的雪积了厚厚一层，踩上去咯吱作响。林默给念念滚了个小雪球当脑袋，又堆了个大的当身子，用胡萝卜给雪人安了鼻子，拿两个煤球做眼睛，最后找了顶旧帽子扣在雪人头上。念念在一旁拍手叫好，还摘下自己的红围巾给雪人围上，顿时让雪人鲜活了不少。
屋里，陈岚和赵晴已经开始准备晚上的饺子馅。赵晴擀面皮的，陈岚调馅，两人一边忙活一边聊着天，偶尔看向窗外，看着林默陪念念打雪仗的身影，忍不住相视而笑。
念念的笑声像银铃一样在院子里回荡，林默被她追得四处躲，脚下一滑差点摔倒，逗得念念笑得直不起腰。阳光照在雪地上，也照在他们身上，暖洋洋的。
等玩够了雪，念念的小脸冻得通红，却依旧兴高采烈。林默把她抱回屋里，陈岚赶紧用暖手宝给她捂着手，赵晴则端来一杯热姜茶：“快喝点暖暖身子。”
念念靠在陈岚怀里，小口喝着姜茶，眼睛还在回味刚才玩雪的快乐。
林默看着这一幕，心里忽然泛起一阵感慨。
下山这两年，每次过年都是他一个人，有时候他就找几只小鬼，陪他说上几句无关紧要的话，就算是难得的热闹了。
还有以前在山里的时候，虽清苦，却从不孤单，因为有师父陪着，师父总爱坐在老槐树下打坐，他就搬个小凳凑在旁边，东拉西扯地说些山里的新鲜事，从松鼠偷了他晒的草药，到哪棵树上的野果熟了。师父被缠得没法，就会板起脸罚他背医书，从《黄帝内经》到《千金方》，背不出就不许吃饭。
被师父“赶”出来，他就跑去跟山里的小动物们说话。给瘸腿的狐狸包扎伤口，听画眉鸟在枝头唱不成调的歌，看小刺猬背着满背的野果一颠一颠地跑。那时只觉得日子慢，却从未尝过孤单的滋味。
哪像现在这样……
林默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现在有陈岚温和的笑容，有赵晴咋咋呼呼的调侃，有念念软乎乎的“叔叔”，还有师父师娘在地府的牵挂。屋里的烟火气漫出来，混着窗外的雪香，把心里那点空落落的地方填得满满当当。
“发什么呆呢？快来帮我把这盆馅端到桌上去。”赵晴的声音从厨房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来了。”林默应了一声，快步走进屋。
这个除夕，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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