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时间凝固了。
唯一的声响，是顾夜宸跪在地上，压不住的干呕。他像要把灵魂都从这副躯壳里呕出来。背脊弓起，瘦削的肩膀剧烈抖动，每一次抽搐都带着濒死的痛苦。
屏幕已经暗下，但那些画面却烙印似的，灼烧在他的视网膜上。那个眼神空洞，灵魂被抽走的苏言。那个站在阴影里，用偏执跟疯狂的目光审视着藏品的，陌生的自己。
那是他犯下的罪，是无法辩驳也无法饶恕的铁证。
苏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脸上没任何表情，没有复仇的快意，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悯。他就这么居高临下看着，看着这个曾将他踩在脚下，掌控他一切的男人，如今像条被打断脊梁的狗，在他面前崩溃瓦解。
目光从顾夜宸身上移开，落在书桌上。
那里，静静摆着一座金色奖杯。
即便蒙上一层薄灰，那流畅的线条跟顶端展翅欲飞的人形，依然昭示着曾经代表的无上荣耀。那是顾夜宸演艺生涯的巅峰，是他封帝的见证。过去，苏言曾无数次在新闻跟杂志上看过顾夜宸举起它的样子，意气风发，光芒万丈。
那时，他是天上的星辰。
现在，这颗星辰，正跪在他脚边，碎的不成样子。
苏言缓缓走过去。脚步很轻，踩在陈旧的木质地板，没发出一点声音。
伸出手，拿起那座奖杯。
比他想象的要沉。冰冷的金属触感从掌心传来，带着属于过去的沉甸甸重量。
顾夜宸听到动静，艰难的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一片混沌，他看到苏言握着那座对他意义非凡的奖杯，心脏猛的一缩。他以为苏言要用这个羞辱他，用他最引以为傲的东西，砸碎他仅存的最后一丝尊严。
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
苏言并没看他。
目光落在那台依旧连着硬盘的播放器上。那里，储存着他所有屈辱跟痛苦的根源。
下一秒，他高高举起手中奖杯。
没有丝毫犹豫，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个黑色的硬盘跟播放器，狠狠的砸下去。
“哐——！”
刺耳的巨响，在死寂书房里轰然炸开。
坚固的金属奖杯，此刻成了最凶狠的武器。塑料外壳四分五裂，黑色碎片向四周飞溅。硬盘在重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内部精密结构被彻底摧毁。
一下，两下，三下。
苏言像要把胸中积郁的所有绝望跟怨恨，都通过这个动作宣泄出来。他砸的那样用力，手臂肌肉都因过度发力而绷紧。那座象征荣耀的奖杯，也在一次次的撞击中变形，金色镀层被刮花，露出底下暗淡的金属原色。
顾夜宸彻底愣住。
他跪在地上，呆呆看着苏言的动作。看着那些记录他罪恶的碎片，在苏言亲手制造的暴力下化为齑粉。
他不懂。为什么？
为什么苏言要毁掉这些？这难道不是审判他最有力的证据？？这难道不是苏言折磨他，让他永远活在忏悔地狱里的最佳工具？？
终于，苏言停下。
他松开手，任那座已经变形的奖杯从手中滑落，掉在满地狼藉上，发出最后一声沉闷声响。
他微微喘气，胸口起伏。
-
他转身，看向依旧跪在地上的顾夜宸。
“都结束了。”
他的声音不大，甚至有些沙哑，却像一颗石子投入深潭，在顾夜宸心中激起无法平息的涟漪。
这话，像对顾夜宸宣告，也像对他自己。
结束了。
那些被囚禁的日夜，那些被记录下的痛苦，那些足以将顾夜宸彻底钉死在耻辱柱上的证据，都被他亲手砸碎。
这不是原谅，更不是宽恕。
这是一种宣告。
从今往后，评判你罪孽的权力，只属于我。让你痛苦的方式，也只能由我来决定。你没有资格用这些过去审判你自己，更没资格用自我毁灭的方式来逃避。
你的过去，你的罪，你的忏悔，连同你的命，都是我的。
苏言的眼神冰冷依旧，但那冰层之下，是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不容置喙的占有。
看着顾夜宸苍白如纸的脸，看着他眼中无法理解的震惊跟茫然，他转身走出了书房。
满地的碎片，像一场潦草的葬礼，埋葬了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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