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不行么……”
贾琏跺跺酸麻的双脚，紧紧衣裳，心中泛起一抹凄苦的滋味。
他是真的喜欢那姑娘，前世今生最“一见钟情”的人。
当时大胆写下情诗，却没问清楚姓甚名谁、家住何方。
今儿要是不来，说一句有缘无分一点儿不过分。
往后，或许一辈子再也见不到都可能。
毕竟这时代的女子，一旦嫁人几乎一辈子都在内宅。
哪怕像王熙凤一般可以外出，可除了身边的婆子，旁人想看一眼真容都难上青天。
今天失之交臂，几乎代表余生再也不见。
“这会儿酉时左右，再等两个时辰，亥时不来就罢了。”
贾琏摇摇头，命里无时要强求！可是强求不得，只能作罢！
腹中空空，自诩痴情的他一日未曾吃饭，不等来那姑娘绝不挪动脚步。
说他傻也好，说他犟也罢，反正为了那份心里的悸动，甘愿受这份罪。
周围人少了，贾琏干脆毫无形象的坐在地上，闭眼靠在青砖墙上假寐。
远远看去，好像一只斗败的公鸡，又好像一条狗。
脚步声渐近，最终停在身边。
贾琏皱皱眉，懒得睁眼看，他不信自个儿才坐下，那姑娘就来到他身边。
指不定是路人好奇止步打量。
今日站在这里，经历可不少。
却没发现那人再动，仿佛停下来直勾勾打量他，惹得他心烦，不爽道：
“你瞅啥？”
没回应。
正待贾琏要睁眼时，听到一声稍稍颤抖的清音：“瞅你……咋地…”
听到熟悉的声音，贾琏豁然睁眼，忍不住乐呵起来：“姑娘来迟了，叫我苦等半天。”
秦可卿从正面小步走到侧面，挨着墙小声问道：“你何时来的？”
贾琏咧开嘴胡诌道：“也才方来，申时大抵。但也叫我苦等一个时辰，姑娘得向我赔罪才是。”
秦可卿默然，不明白贾琏为何扯谎，明明巳时就来，偏说申时才来，这是怕她心里不安？
她接话道：“叫我如何赔罪？”
贾琏揉揉肚子，饥肠辘辘道：“来时匆忙忘用饭，这会儿饿着呢，姑娘带我回家吃饭吧。”
秦可卿抿抿嘴，贾琏这是想知道她住哪儿？可是她怎能带陌生男子回家？
见她犹豫，贾琏许是想到这层，转而说道：“冒昧了，那去附近酒楼请我吃一顿？”
“好。”
她轻轻应声。
“……”
后边的瑞珠好奇走来，见自家姑娘与男子说话，顿觉诧异，靠近后发现是贾琏，惊讶道：
“你，你是内个……”
贾琏打断道：“你才是内个，我叫贾琏，请唤我贾公子。”
瑞珠闻言一愣，本不敢再说话，却见贾琏表情故作姿态，开玩笑的模样，忍不住偷偷一笑。
随后说道：“不说你是假公子还是真公子，怎地一个人坐这儿？”
贾琏还没开口，秦可卿就道：“瑞珠，休得无礼！”
瑞珠瘪瘪嘴不说话，却见贾琏一脸震惊的看着她：“瑞珠？你叫瑞珠！？”
瑞珠一脸疑惑，秦可卿也把眸光投来，瑞珠指指自己：“贾公子认得我？”
贾琏按下心里的波涛，深深看了秦可卿一眼，对瑞珠胡诌道：“没事，我家以前有只小兔子就叫瑞珠，听着有些意外罢了。”
瑞珠：“……”
秦可卿：“……”
两人信以为真。
却不知道，贾琏已然洞悉两人身份。
在红楼里，一位漂亮的姑娘身边带着一个叫瑞珠的丫鬟，除了秦可卿还有谁？
他万万没想到，迷住自己的人竟是秦可卿！
然而细细一想，作为红楼里美若天仙的金钗，在戴着面巾的情况下迷住他，倒也合理。
秦可卿啊，竟是秦可卿！
贾琏高兴的扒着饭，狼吞虎咽，哪怕美人在前，饿急眼了也不在乎吃饭形象。
瑞珠偏头看着，心说贾琏怎么比隔壁邻居家的大黄还急？
秦可卿却心有愧疚！
望着狼吞虎咽的贾琏，反倒感到心疼。
错非她……
“哎哎，我来付，不用真请，我说玩笑话呢！”
吃饱喝足后，见秦可卿着瑞珠结账，他顿时起身阻拦。
从衣着来看，秦可卿家并不如何富裕，他没必要白吃别人的银子。
秦可卿没说话，只是默默起身挡在贾琏身前，不让其付钱。
贾琏见状，嘴角不由微微上扬：“用不着的，先前说玩笑话呢。”
秦可卿一言不发，反正不让贾琏动。
贾琏不强求，付之欣然，不付亦喜……正好有理由请客回来，还能有堂堂正正的理由见面。
一来二去，可都是加深感情的好机会。
从酒馆出来，天色已然黑下来。
秦可卿怕老父亲忧心，轻声告辞道：“我该回家了。”
贾琏试探道：“天色已晚，恐有坏人尾随，我送姑娘回家可好？”
秦可卿看了贾琏一眼，面巾下不知是何表情，半晌后轻轻应了一声。
贾琏见状心下大喜，看来那情诗起了作用，秦可卿不仅来，而且还愿意让他知道住哪。
以后上门提亲，可就有了门路！
“对了，还不知姑娘贵姓呢。”路上，贾琏问了一嘴，想确认一下。
秦可卿犹豫，回话道：“贱名可卿，秦氏便是。”
贾琏当即“嘿”了一声，有种不出所料的欢喜感。
他不仅知道秦可卿叫秦可卿，他还知道对方乳名叫可儿呢。
秦可卿瞥了贾琏一眼，之所以犹豫，这“可卿”二字是她的大名和小名，若贾琏叫“可卿”二字，那就亲密至极，羞人万分。
好在贾琏彬彬有礼唤她一声“秦姑娘”，她则回一句“贾公子”。
路上偶尔说上几句话。
最初的陌生感消去不少。
可是半个时辰的路程，却格外快，转眼临近家门，秦可卿不得不停下来。
总不好请贾琏去做客。
大顺没这么开放。
“有劳贾公子护送，请回吧。”
秦可卿盈盈一礼。
贾琏沉吟着，想了想说道：“望秦姑娘赐墨宝一用，今儿绕白塔见人来人往，几多感喟，不由诗兴大发，想写首诗送姑娘。”
秦可卿闻言，面巾下的雪颜浮上一层红晕。
写诗，莫非又是情诗？
今儿贾琏站了一天，明明很疲累了，为了获她芳心，竟还要以疲惫之身写情诗予她？
这也太傻了吧，她又不是什绝色姑娘……
没说话，她拉着瑞珠就走。
贾琏不急着走。
果然没片刻，瑞珠送来纸墨笔砚，还有蜡烛。
秦可卿远远站那边，没过来。
贾琏对瑞珠画大饼道：“好好照明，以后成了好事，有你大好处。”
瑞珠撇撇嘴，好奇道：“贾公子诗兴大发，为什不回家写，这会子劳烦我家姑娘。”
贾琏毫不动容，淡定道：“你不懂，诗这东西，讲究的是那一时半刻，过了可就没了灵感。”
话罢，贾琏屏气凝神，缓缓落笔。
他乃“每逢大事有静气，每逢泡妞有急智”，这会儿确实灵光一闪，想到一首诗。
他作诗词讲究站在巨人肩膀上，一般不会照着抄，故原创诗如下：
“云一程，雾一程，心逐卿行向远汀，相思寄锦屏。”
“风一更，月一更，漏断难消念卿情，盼归同踏星。”
一首纳兰性德《长相思?山一程》的基础上创作而成……
其名为《长相思?念卿情》。
这个“卿”乃可卿的卿，也是卿乃佳人的卿！
盼归同踏星啊。
虽远不如原词，但胜在应景，贾琏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又写下几行小字，待墨迹一干，便折叠好送到瑞珠手中：“劳烦瑞珠姑娘了。”
瑞珠瞧见“长相思”三字，哪还不明白贾琏在这作诗的目的？
此时也是红了脸，匆匆接过转身就跑。
想起贾琏先前那句“以后成了好事，有你大好处”，哪里还不明白？
贾琏在后头说了一句：“笔墨还在这儿呢！”
话罢起身离开，端是“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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