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与矛碰撞。
没有声音。
或者说，声音被更恐怖的东西吞噬了——那是两种截然相反的大道在交锋，混沌与寂灭，创造与毁灭，存在与虚无。
冲击波无声扩散。
洞穴的岩壁在这股力量下如沙雕般崩解，大块大块的岩石剥落、粉碎、化作齑粉。地面裂开无数蛛网状的缝隙，黑色的雾气从裂缝中涌出，又被混沌剑光绞碎。
战无极被余波震飞出去，重重撞在正在崩塌的岩壁上。他咳出一口血，却死死盯着战场中央。
那里，两道人影分开。
林风倒退七步，每退一步都在地面上留下深达半尺的脚印。他握剑的右手虎口崩裂，鲜血顺着手臂流淌，但在混沌气的流转下伤口迅速愈合。
蚀倒退三步就站稳了。
它的黑色骨甲表面出现了一道浅浅的白痕——那是万化剑留下的痕迹，但只划破了最表层的鳞片，没能真正伤到本体。
“不错。”蚀低头看了看胸口的白痕，黑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讶异，“以六阶之身，能伤到我的‘蚀灭鳞甲’，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强。”
林风没有回应。
他在调整呼吸，混沌气在九大神藏中奔涌，修复着刚才碰撞带来的暗伤。《数据真解》疯狂运转，分析着蚀的每一个动作、每一次能量波动。
七阶巅峰。
不，可能已经触摸到了八阶的门槛。
这个被封印了三千七百年的寂灭统领，即使刚从沉睡中苏醒，实力也远超想象。
“但还不够。”蚀抬起黑色长矛，矛尖指向林风，“如果你只有这点本事，那今天……就死在这里吧。”
话音落下，它的身影消失了。
不是速度太快，而是真正意义上的消失——融入黑暗，融入虚无，融入这片被寂灭污染的空间。
林风瞳孔骤缩。
他感应不到蚀的存在，感知被彻底屏蔽了。不是隐藏气息那么简单，而是对方将自己从这片空间的“存在”中暂时抹去了。
下一秒，黑色长矛从林风背后的阴影中刺出。
矛尖无声无息，没有破空声，没有能量波动，就像它本就该在那里。这一矛刺向林风的后心，角度刁钻，时机完美。
但林风动了。
他没有转身，没有格挡，而是向前踏出一步。
这一步踏出的瞬间，他周身三丈的空间开始扭曲。混沌气演化出地火水风四种本源力量，在他身后交织成一片混沌领域。
长矛刺入混沌领域，速度骤减。
就像刺进粘稠的胶水，每前进一寸都需要消耗巨大的力量。矛尖距离林风的后心只剩三寸，但就是这三寸，成了无法跨越的天堑。
“演化四象……有点意思。”
蚀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分不清具体方位。长矛突然炸开，化作数百道黑色流光，从各个角度射向林风。
每一道流光都是一记致命攻击。
林风终于转身。
他手中的万化剑举起，剑身亮起混沌星光。没有复杂的剑招，只是简简单单的一记横扫。
剑光如圆月般扩散。
混沌剑光所过之处，黑色流光纷纷崩解、消散。就像阳光照进黑暗，那些由寂灭能量凝聚的攻击在混沌面前不堪一击。
但蚀要的就是这一瞬间。
就在林风挥剑的刹那，它真正的攻击到了。
不是从背后，不是从侧面，而是从……上方。
洞穴的穹顶炸开，一道暗金色的身影如陨石般砸落。蚀放弃了所有技巧，双手握拳，拳头上凝聚着压缩到极致的寂灭能量，直轰林风头顶。
这一拳，是纯粹的力量。
是三千七百年积攒的寂灭本源，是第七纪统领的全力一击。
林风来不及举剑格挡。
他只能抬起左手，混沌气在掌心凝聚成一面星光盾牌。盾牌表面浮现出星辰流转的虚影，那是《万化源诀》演化出的“周天星辰阵”雏形。
拳与盾碰撞。
轰——
这次有了声音。
那是空间被撕裂的声音，是法则被扭曲的声音。碰撞点爆发出刺眼的光芒，一半是混沌的星光，一半是寂灭的黑芒。
林风脚下的地面轰然塌陷。
不是裂开，而是直接化作齑粉。他整个人被这一拳砸进地下，陷进去足足三米深。星光盾牌表面浮现密密麻麻的裂痕，最终砰然炸碎。
但盾牌争取到了时间。
在林风被砸进地下的瞬间，他右手握着的万化剑已经刺出。
不是刺向蚀，而是刺向自己头顶上方——那是蚀拳势最盛、但防御最弱的瞬间。
剑光如毒蛇吐信，精准地刺向蚀的咽喉。
蚀瞳孔一缩，强行收拳后撤。但剑光太快，太刁钻，还是在它颈侧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暗金色的血液喷涌而出。
那不是红色的血，而是粘稠的、散发着腐朽气息的暗金色液体。液体滴落在地面上，腐蚀出一个个深坑。
蚀退到十米外，伸手抹过颈侧的伤口。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但它看向林风的眼神彻底变了。
“你伤到我了。”它低声道，“三千七百年来，第一次有人能伤到我。”
林风从坑中爬起，嘴角溢血，但眼神依旧冷静：“还会更多。”
“呵……”蚀笑了，那笑容狰狞而冰冷，“那就继续。”
它不再使用技巧，不再隐藏身形。
它要正面碾压。
暗金色的身影再次冲出，这一次速度慢了，但气势强了十倍。每一步踏出，地面都在震颤，整个洞穴的崩塌速度加快了一倍。
林风也动了。
他没有退，反而迎了上去。
万化剑在手中震颤，剑身上的混沌星光越来越亮。他心中那股自从吸收混沌神魔血后就一直存在的感悟，在这一刻终于清晰。
《万化源诀》第二重——演化。
不只是演化能量，演化形态。
更是演化……大道。
剑与拳再次碰撞。
但这一次，碰撞的方式不同了。
林风的剑不再是单纯的剑，而是演化出了某种“意”。剑光中蕴含的不再是混沌气，而是一缕缕开天辟地、演化万物的道韵。
蚀的拳也不再是单纯的拳，而是凝聚了三千七百年的寂灭真意。拳风中带着万物终结、宇宙归墟的绝望。
两种大道在洞穴中交锋。
混沌星光与寂灭黑芒交织、碰撞、湮灭。每一次碰撞都让空间扭曲，让法则崩碎，让这个已经支撑不住的洞穴加速走向毁灭。
“上面！撑不住了！”
战无极的吼声从上方传来。
林风分神一瞥，只见洞穴的穹顶已经布满了蛛网状的裂痕，大块大块的岩石如雨点般落下。更麻烦的是，那些从裂缝中涌出的黑色触手，正在疯狂攻击萧辰等人。
“专心！”
蚀的拳头轰到面前。
林风勉强举剑格挡，被震得倒退数步。他咬紧牙关，强迫自己收回注意力。
不能分心。
分心，就是死。
但他能感觉到，萧辰他们撑不了多久。那些触手的攻击越来越疯狂，仿佛在呼应蚀的战斗，要将所有入侵者彻底埋葬在这里。
必须速战速决。
林风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他不再保留，体内九大神藏同时轰鸣。《不灭经》前七层的力量全部激活，皮膜如铁、气血如汞、筋骨如龙、脏腑如雷、髓血如浆、神魂如灯、神藏初辟——七重不灭根基在这一刻彻底融合。
他的气息开始攀升。
从六阶巅峰，突破到七阶门槛，然后继续攀升。
不是境界的提升，而是战力的爆发。是燃烧根基，是透支潜力，是拼死一搏。
“要拼命了？”蚀看出了林风的状态，黑色眼睛中闪过一丝嘲弄，“燃烧根基换来的力量，能撑多久？三十息？五十息？”
“够杀你就行。”
林风的声音很平静。
他手中的万化剑开始解体，重新化作混沌气。但这次混沌气没有凝聚成新的形态，而是直接融入他的身体。
人剑合一。
不是比喻，是真正意义上的融合。
林风整个人化作一道混沌剑光，剑光中隐约可见星辰生灭、万物演化的景象。那是《万化源诀》演化的极致，是混沌大道的具现。
剑光斩出。
无声无息，但所过之处，空间被整齐地切开一道裂口。裂口边缘不是黑暗，而是混沌——那是被强行打回原初状态的空间。
蚀的脸色第一次凝重起来。
它双手结印，暗金色的鳞片全部竖起，每一片鳞片上都浮现出一个扭曲的符文。那些符文连接成阵，在它身前凝聚出一面黑色的盾牌。
盾牌表面刻着三个大字：
“寂”、“灭”、“无”。
寂灭无生盾。
第七纪寂灭军团的顶级防御秘法，传闻能挡八阶强者全力一击。
剑光与盾牌碰撞。
还是无声。
但这一次，碰撞点出现了一个微小的黑点。黑点迅速膨胀，吞噬周围的一切——光线、声音、能量、物质。
那是微型黑洞。
两种极致大道碰撞，扭曲了空间结构，诞生了不该存在于这个层面的东西。
黑洞只存在了一瞬就湮灭了。
湮灭的瞬间爆发出恐怖的能量冲击，将洞穴中剩余的部分彻底摧毁。
林风和蚀同时倒飞出去。
林风撞穿了三层岩壁，最终嵌进第四层岩壁里，全身骨骼断了至少一半，内脏移位，鲜血从七窍中涌出。
蚀也好不到哪去。
它的寂灭无生盾炸碎了，胸口的鳞片大面积剥落，露出下面蠕动的黑色血肉。最严重的是右臂，整条手臂从肩膀处断裂，暗金色的血液如泉涌。
但两人都没有死。
不仅没死，还在迅速恢复。
林风体内，《不灭经》的不朽根基发挥作用，断骨重续，内脏归位，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虽然气息虚弱了很多，但生命本源没有受损。
蚀的恢复更诡异。
它断裂的右臂伤口处，黑色的血肉如触手般蠕动、延伸，短短几秒就重新长出一条新的手臂。新手臂和原来的一模一样，连鳞片的纹路都不差。
“不灭经……”蚀看着林风，眼中闪过贪婪，“好东西。等杀了你，这功法就是我的了。”
林风从岩壁中挣脱出来，落在地上，脚步有些踉跄。
他看向蚀新长出的手臂，忽然开口：“你也不是真正的寂灭统领，对吧？”
蚀动作一顿。
“如果你真是第七纪的统领，就算被封印三千七百年，实力也不该只有这点。”林风缓缓说道，“而且你的恢复方式……不是寂灭统领应有的‘寂灭重生’，而是更低级的‘血肉再生’。”
“你是仿制品。”
“或者说……你是某个真正寂灭统领的‘分身’。”
蚀沉默了。
几秒后，它笑了，笑声嘶哑而难听。
“聪明。”它承认了，“我确实是分身。但杀你，足够了。”
“你的本体在哪里？”林风问，“为什么派一个分身守在这里？”
“为了等你。”蚀的笑容变得诡异，“主宰三千七百年前就算到，这一代会有混沌传承者出现。所以派我在这里守着，等你自己送上门来。”
“等我做什么？”
“等你成长。”蚀说，“等你吸收混沌神魔血，等你凝聚万化剑，等你……达到现在的程度。”
它顿了顿，黑色眼睛中的贪婪几乎要溢出来：
“然后，吃掉你。”
“用你的混沌本源，滋养我的本体。等本体破封而出，就能一举突破九阶，甚至……触摸那个传说中的境界。”
林风心中一凛。
他终于明白了。
这一切都是陷阱。
从卡尔萨斯留下混沌神魔血，到星尘矿脉被污染，再到蚀守在这里——都是为了养蛊，为了养出一个足够强大的混沌体，然后收割。
“你们在养猪。”林风冷冷道。
“比喻很贴切。”蚀不否认，“现在，猪养肥了，该宰了。”
它再次冲向林风。
但这一次，林风没有迎战。
他转身就跑。
不是逃向出口，而是冲向洞穴深处——冲向那座黑色的石台，冲向那口打开的棺材。
蚀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脸色大变。
“住手！”
它怒吼着追上去。
但晚了。
林风已经冲到石台前，双手按在棺材边缘。混沌气疯狂注入棺材内部，不是破坏，而是……激活。
激活棺材底部，那个被蚀刻意隐藏的阵法。
那是星盟的终极封印——“星辰镇狱阵”的核心。卡尔萨斯当年留下的后手，不是为了防止外人打开棺材，而是为了防止里面的东西彻底苏醒。
蚀为什么一苏醒就离开棺材？
不是它不想待在棺材里，而是不能——棺材是封印的一部分，待在棺材里，它的力量会被持续削弱。
所以它要尽快离开棺材，尽快解决敌人。
但现在，林风要重新激活封印。
“你疯了！”蚀冲到石台前，黑色长矛刺向林风后心，“激活封印，你自己也会被封印进去！”
林风没有躲。
他硬受了这一矛。
矛尖刺穿他的胸膛，从后背透出。暗金色的寂灭能量在他体内肆虐，破坏着生机。
但他笑了。
“一起死吧。”
他双手发力，混沌气彻底激活阵法。
棺材亮起。
不是黑色的光，而是银白色的、纯净的星辰之光。光芒如锁链般从棺材底部涌出，缠绕向蚀，也缠绕向林风。
蚀想逃，但锁链的速度太快，瞬间就缠住了它的双腿。
它想斩断锁链，但黑色长矛刺在林风体内，一时抽不出来。
“松开！”它咆哮。
林风没有松手。
他死死按着棺材边缘，任由锁链缠上自己的身体。星辰锁链越缠越紧，将他往棺材里拖。
蚀也被拖着向棺材移动。
“你这个疯子！”蚀终于慌了，“被星辰镇狱阵封印，你会永世沉沦，再也出不来！”
“那也得先把你拖进去。”林风咳出一口血，笑容惨烈。
锁链收紧。
两人同时被拖向棺材。
蚀疯狂挣扎，但没用。星辰镇狱阵是星盟针对寂灭统领设计的终极封印，专门克制寂灭能量。它越挣扎，锁链缠得越紧。
终于，两人都被拖到了棺材边缘。
棺材内部不是空的，而是一片星空——那是阵法演化出的囚笼，是专门关押寂灭存在的星辰监狱。
林风半个身体已经陷进去了。
蚀也在挣扎着被拖进去。
就在这时——
“林风！”
战无极的吼声从上方传来。
林风抬头，看到战无极从崩塌的洞穴上方跳了下来。他浑身是血，右臂扭曲变形，但眼神依旧疯狂。
“抓住！”
战无极扔下一根绳子——那是掠风车的牵引索，用特殊合金打造，坚韧无比。
绳子垂到林风面前。
林风犹豫了一瞬。
如果他现在抓住绳子，战无极能把他拉上去，但他会被蚀一起拖上去。星辰镇狱阵只对棺材范围内的目标有效，一旦离开棺材，封印就会失效。
如果不抓……
他会被彻底拖进星辰监狱，永世沉沦。
但蚀也会一起被拖进去。
怎么选？
林风看向蚀。
蚀也在看他，黑色眼睛里没有恐惧，只有嘲弄。
“选吧。”蚀嘶哑地说，“是陪我一起永世沉眠，还是放我出去，继续当待宰的猪。”
“我选……”
林风伸手，但不是抓向绳子。
而是抓向蚀。
他抓住蚀的肩膀，用尽最后的力气，将蚀狠狠按向棺材内部。
“带你一起死！”
两人同时坠入棺材。
星辰光芒大盛，将整个洞穴映照得如同白昼。棺材的棺盖自动合拢，将两人彻底封死在里面。
锁链缩回，棺材恢复平静。
只有棺材表面，那些星辰符文在缓缓流转，散发出永恒的封印之力。
洞穴中，只剩下战无极绝望的吼声：
“林风——！！！”
而棺材内部。
星辰监狱中。
林风睁开眼，看到了一片浩瀚的星空。
和蚀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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