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屠户的嗓门像打雷似的，震得院子里的鸡都扑棱棱跳了两下。
周老太攥着林眠眠的胳膊往后拽了拽，身子虽还微微发颤，声音却硬气着。
“王屠户，话不能这么说，人是林猛点头同意，我们家娶来的媳妇，钱给了，米也递了，咋能算没规矩”。
林眠眠心里不由得一暖，人人都为她买来买去吵，偏偏周老太就说她是正经娶回来的。
“他先应了我”。
王屠户眼一斜，盯着周老太，“难不成周家要占这便宜”。
“谁占便宜了！”。
周老太急得脸发红。
“我们是正经给了钱，林猛收了钱才让我们领儿媳妇回来，哪知道他还跟你说过这话”。
她一边说，一边把林眠眠护得更紧。
这孩子刚进门就替她挡了张小梅的泼，心眼亮堂又护人，她哪能眼睁睁看着人被王屠户拎走。
王屠户家那名声，村里谁不知道，打跑两个媳妇了，眠眠去了还能有好。
看热闹的张小梅却嗤地笑出了声。
“娘，您护着她干啥呀，本来就是林猛先许了王屠户的，咱们硬留着，倒显得理亏了，再说了，王屠户家条件可比咱们家好，顿顿能吃上肉呢，总比在咱们家喝野菜糊糊强吧”。
她这话明着是劝，实则是煽风，巴不得林眠眠赶紧走。
周正蹲在一旁吃着鸡蛋，含糊着接话。
“小梅说得也不是没道理，林猛那老东西办事不地道，让他自己跟王屠户掰扯去，咱们犯不着掺和”。
虽说刚才林眠眠让他吃鸡蛋他心里好受了点，但一个买来的媳妇而已，走了再买就是，犯不着跟王屠户闹僵，往后还得找他割肉呢。
周老实把手里的鸡蛋壳往地上一扔，脸沉得像浸了水的炭。
他没看林眠眠，也没看周老太，只盯着王屠户，闷声问。
“你想咋地”。
人不人的不重要，一个买的媳妇，没了还能再买。
他不是冲这个人，是这事，这要是传出去，他周老实得多没面子。
“要么把人给我，要么让林猛退我钱，再赔我两吊钱的误工费”。
王屠户梗着脖子。
“不然这事没完，传出去，人家还当我王屠户好欺负，连个姑娘都被人抢了”。
他要的哪是姑娘，是这口气，要是就这么算了，往后谁还把他当回事。
周老实的眉头拧成了疙瘩。
让他把人交出去？
刚娶进门的媳妇，转头就被人领走，传出去他周老实脸往哪搁。
“我就明着把话告诉你，没门”。
正僵着，被护在后面的林眠眠忽然轻轻挣开了周老太的手，往前站了半步。
声音平静，“公爹，这事不怪您，也不怪娘”。
接着转头看向王屠户，眉眼清亮，没半分慌神。
“王屠户，你说林猛昨儿跟你定好了，给五百文，人归您”。
王屠户愣了下，没料到这林阿眠敢搭话，哼了声。
“没错！”。
“那你给林猛五百文了吗”，林眠眠又问。
“我……”。
王屠户噎了下，“昨儿说好今儿领人时再给！”。
“哦”。
林眠眠拖了个长音，转向院子里那几个被吵声引来的邻居，大声道。
“这么说，林猛是没收你的五百文，只跟你口头应了声，可他收了我们家的钱，是实实在在的八百文，还多要了两斗米呢”。
她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楚。
“买卖讲规矩，总得看谁先落了实在吧，你跟林猛是口头约定，我们是银货两讫，要说没规矩，也是林猛没规矩，收了我们的好处还跟你应承，你该找林猛讨说法，跟我们家闹，没道理”。
这话一出口，邻居里就有人点头，理是这么个理，口头说说哪有收了好处算话。
眼看林眠眠脱身，张小梅还想插嘴，“可林猛先应的他……”。
“先应了没给，就不算数”，林眠眠转头看她，眼神淡淡的。
“大嫂要是觉得王屠户该来闹我们家，那往后您家耀祖要是跟人口头说好了要块糖，却没给银子，人家转头把糖卖了别人，您也得带着耀祖去别人家闹吗？”。
张小梅被问得哑口无言，脸一阵红一阵白。
周正也不啃鸡蛋了，觉得张小梅丢了他的脸，上前扯着张小梅进了屋。
周老实的脸色松了些，这丫头会说话，没让他落着占人便宜的名声。
王屠户被堵得说不出话，瞪着林眠眠半晌，看着她老实，却没想到是个能说会道的。
“那……那我这趟白跑了？！”。
“没白跑”，林眠眠接话快。
“你该去找林猛，他收了我们的八百文又跟你应承，是他不地道，你去问他要说法”。
王屠户心里掂量着，去找林猛闹，既能讨回公道，又能在村里立威，总比跟周家死磕强。
周家在周家村里人头熟，真闹僵了，他肉摊子的生意说不定还受影响。
他哼了声，狠狠瞪了眼在场的众人。
“算你丫头会说话！周老哥，这事我先记着，要是林猛那老东西不给我说法，我再来找你！”。
说罢，穿过人群气冲冲地走了。
周老太攥着林眠眠的手，手心都是汗，笑出了声。
“你这孩子，你这孩子……”。
看热闹的众人也不免多说了两嘴。
“周婶子，你家二媳妇不错啊，说话条条是道的还在理”。
“是啊，这丫头不赖”。
这话让屋里的张小梅听了又气的站起身想出去，却被周正呵斥住了。
“坐那，你再得寸进尺别怪老子没给你脸！”。
张小梅吓得只能老实坐下来了。
林眠眠也笑了。
“娘，没事了，灶上的野菜该盛出来了，不然要糊了”。
对她而言，目前自然是留在周家更好。
就看今日王屠户这样的样子，还好阴差阳错的躲开了，要是真过去，她的小命不就又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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