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口区，日式庭院。
“啪！”
影佐祯昭狠狠地将手中的茶杯摔在地上，滚烫的茶水溅了他一身，他却毫无所觉。
他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脸色铁青，眼神里是压抑不住的暴怒和惊骇。
“全军覆没？黑田和整个行动队，全都玉碎了？”他死死地盯着跪在面前，浑身发抖的情报官，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哈伊……”情报官连头都不敢抬，“根据我们在交易所附近的观察员报告，行动开始后不到十五分钟，大楼内就传出激烈的枪声。随后，杨虎的警备司令部大批部队封锁了现场……我们的人，再也没有任何消息传出来。”
“废物！一群废物！”影佐祯昭一脚踹翻了面前的茶几，“二十多名帝国最精锐的特工，装备着最先进的武器，去对付一群手无寸铁的商人，竟然会全军覆没？！”
他不是傻子。杨虎的部队为什么会那么快出现在现场？交易所的消防系统为什么会变成催泪瓦斯和铁闸门？
这是一个陷阱！一个从一开始就为他们精心准备好的，天衣无缝的陷阱！
“沈知渊……又是沈知渊！”影佐祯昭咬牙切齿地念着这个名字。
这个年轻的中国人，就像一个幽灵，总能提前洞悉他所有的计划，然后用最狠辣的方式，给予致命一击。
从商业上的金融战，到特务行动的锄奸，再到今天这场堪称屠杀的围剿。他一次又一次地，将自己引以为傲的谋划，撕得粉碎。
耻辱！这是他影佐祯昭，自从担任特务机关负责人以来，从未遭受过的奇耻大辱！
“渡边雄呢？”影佐祯昭突然想到了那个被他视为“勇士”的家伙。
“报告阁下，渡边君……也失去了联络。”
“八嘎！”影佐祯昭现在可以百分之百地肯定，自己被耍了。那个渡边雄，根本不是什么侥幸逃脱的勇士，他从一开始，就是沈知渊安插在自己身边的奸细！
自己亲手将一把最锋利的刀，递到了敌人的手上，让他刺进了自己的心脏。
影佐祯昭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
他强行把那口血咽了下去。
不能乱，现在绝对不能乱。
黑田的行动队，掌握着太多特务机关的秘密。虽然他相信帝国的勇士们会选择玉碎，但万一……万一有活口落在沈知渊的手里呢？
那个魔鬼，影佐祯昭毫不怀疑，他有的是办法让死人开口。
“立刻！”影佐祯昭的声音，变得冰冷而嘶哑，“启动‘壁虎’预案！所有与黑田行动队有过接触的据点、人员，全部切断联系，立刻转移！”
“所有潜伏计划，全部暂停！所有特工，进入静默状态！”
“哈伊！”情报官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退了出去。
影佐祯昭独自站在凌乱的房间里，看着窗外。上海的天空，依旧阴沉。
他知道，自己这次输了，输得一败涂地。他不仅损失了一支精锐的行动队，更重要的是，他在上海经营多年的情报网络，因为这次失败，不得不自行斩断大半。
这叫断尾求生。
可是，他这条“毒蛇”，断了尾巴，虽然能活命，但元气大伤，短时间内，再也无法发动致命的攻击了。
而沈知渊，经此一役，声望和实力，必将达到一个新的顶峰。
此消彼长，未来的仗，更难打了。
“来人！”影佐祯昭对着门外喊道。
一名卫兵走了进来。
“给我接通东京大本营的加密线路，我要亲自向参谋本部汇报。”
他必须要把这里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地报告上去。他要让大本营的那些蠢货们知道，他们面对的，不是一个普通的中国商人，而是一个比军统、中统加起来还要可怕的敌人！
想要对付他，必须动用更强大的力量！比如，帝国的陆军！
与此同时，上海证券交易所。
战斗的硝烟已经散去，但浓烈的血腥味，依旧弥漫在空气中。
杨虎的士兵们，正在迅速地清理着现场。一具具日本特务的尸体，被装进麻袋，抬上卡车，准备运到郊外秘密处理掉。
交易所里的那些华商和洋人，则被“请”到了旁边的房间里，“安抚情绪”，实际上是进行隔离审查，确保今天发生的事情，不会以不可控的方式泄露出去。
沈知渊站在二楼的回廊上，杨虎走到了他的身边，递过来一支烟。
“知渊老弟，你这次，可是玩了一票大的啊！”杨虎的语气里，充满了惊叹和佩服，“二十多个日本精锐特务，不到半个小时，就让你连锅端了。这战绩，要是传到南京，那帮搞特务的，脸都没地方搁了。”
“杨大哥过奖了。”沈知渊没有接烟，只是平静地说道，“这都是将士们用命换来的。我只是动了动嘴皮子。”
“你这嘴皮子，可比我一个师的兵都管用。”杨虎拍了拍他的肩膀，哈哈大笑，但随即又压低了声音，“不过，老弟，你捅了这么大一个马蜂窝，日本人那边，肯定要疯了。你以后，可得千万小心。”
我知道他们要疯了，我就是要让他们疯。沈知渊心里想着。只有把他们打痛了，打怕了，他们才不敢再轻易地把爪子伸过来。
“多谢杨大哥关心。我会小心的。”沈知渊点了点头，“对了，杨大哥，这次缴获的武器，你看……”
“都归你！”杨虎大手一挥，显得极为豪爽，“你那个护卫队，我看都是好样的，个个都是上过战场的老兵。有好枪，才能打胜仗。这批武器，就当我送给你护卫队的见面礼了。”
“那就多谢杨大哥了。”沈知渊没有客气。这批伯格曼冲锋枪，正是他扩充护卫队实力的急需之物。
两人正说着，一名副官匆匆跑了上来，手里拿着一份电报。
“司令，南京来的加急电报！”
杨虎接过电报，看了一眼，脸色微微一变。他把电报递给了沈知渊。
“你自己看吧。”
沈知渊接过电报，上面的内容很简单。
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急召上海警备司令杨虎、华兴银行董事长沈知渊，即刻赴南京，就“7.9上海交易所遇袭案”进行汇报。
电报的署名，是军事委员会的委员长，蒋中正。
老蒋亲自下令了。
沈知渊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他知道，上海这个小舞台，已经容不下他了。
真正的风暴中心，在南京。
他要去面对的，将是这个国家最高层的政治博弈，和更凶险的暗流。
“看来，我们得一起去一趟南京了。”杨虎看着沈知渊，苦笑了一下，“老弟，你可把我给拖下水了。”
“杨大哥，我们不是下水。”沈知渊的目光，望向南京的方向，眼神变得深邃。
“我们是去，搅动这一池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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