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医院地表，夜风穿过破败的窗框，发出呜咽般的哨音。两辆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厢式车悄无声息地停在杂草丛生的广场边缘，车灯未开，如同蛰伏的野兽。
车门滑开，八道身影鱼贯而出。他们穿着统一的暗灰色战术服，动作利落协调，手中持有造型奇特的短管发射器，枪口并非圆形，而是复杂的多棱晶状体。没有交流，为首者单手在空气虚划几个手势，队伍立刻分成两组。一组四人迅速散开，封锁医院主楼外围出入口；另一组四人，包括为首者，直奔苏小婉潜入的侧面裂缝。
为首者是个面容冷峻的中年女人，短发紧贴头皮，眼角有一道细长的疤痕。她蹲在裂缝旁，戴着手套的手指拂过边缘新鲜的擦痕和几粒刚刚震落的尘土。她的眼睛在黑暗中似乎闪过一抹微弱的暗金色——那是高度控制的灵能视觉强化。
“目标刚离开不久，女性，体型偏瘦，携带专业攀爬和开锁工具，可能具备基础反侦察能力。”她的声音低沉沙哑，通过骨传导通讯器传入队员耳中，“能量残留显示，下方有高强度、短时间的‘镜心’波段发射记录，与警报触发源吻合。A组守住地面所有出口，包括通风口和下水道。b组，跟我下去。启动生命痕迹追踪模式，优先级：活捉。”
“是，夜枭队长。”队员们低声回应。
代号“夜枭”的女人率先侧身挤入裂缝，动作比苏小婉迅捷得多。其余三人紧随其后。
地下管道内，夜枭打开手臂上的微型扫描仪，淡绿色的网格线扫过管道内壁。几处明显的踩踏痕迹、一枚不慎刮落的纤维碎屑（来自苏小婉的工装裤），以及空气中残留的、极其微弱的肾上腺素和紧张情绪的信息素，在扫描仪屏幕上勾勒出一条清晰的逃亡路径。
“目标向西北方向移动，速度中等，略有慌乱。”夜枭冷静判断，“c形包抄，前方五十米岔路口汇合。非致命武器准备，目标是情报，不是尸体。”
队伍如同精密的捕猎机器，在黑暗中无声散开。
管道深处，苏小婉正在狂奔。
心脏快要跳出喉咙，肺部火辣辣地疼。她已经听到了身后远处传来的、极其轻微但绝非老鼠或风声的动静——规律的脚步声，金属与管壁偶尔的摩擦声。追兵！而且训练有素！
谢莉的声音通过骨传导耳机传来，异常冷静：“后方四个热源信号，距离七十米并稳定拉近。前方二十米左转，进入废弃的市政供暖主管道，直径更大，但障碍物多。我已尝试干扰对方通讯和扫描频率，但对方设备抗干扰能力很强，效果有限。”
“他们是什么人？”苏小婉喘着气问，脚下不停。
“战斗服制式与基金会常规外勤部队不同，更接近其内部‘肃清者’或特殊反应小队的风格。能量武器为‘灵能震荡发生器’的非致命型号，旨在瘫痪意识而非摧毁肉体。目标确实是你。”谢莉快速分析，“对方队长扫描到你的生命痕迹，常规隐蔽手段无效。建议：利用复杂地形拉开距离，抵达G-7节点，那里有我之前预设的一个简易陷阱和备用出口。”
苏小婉点头，顾不上说话，在下一个岔路口猛向左转，冲入谢莉指示的废弃供暖管道。这里果然宽敞不少，但地上散落着碎裂的砖块、锈蚀的管道残骸和不知名的废弃物，奔跑起来深一脚浅一脚。
她一边跑，一边从背包侧袋掏出一个乒乓球大小的金属球，向后用力抛去。金属球滚落在地，几秒后，无声地释放出大量无色无味、但能严重干扰热成像和生命体征扫描的纳米气溶胶。同时，她启动了工装夹克内衬的“光学折射纤维”，虽然不能完全隐身，但能在移动中产生视觉上的轻微扭曲和色差，增加瞄准难度。
后方，夜枭的扫描仪屏幕瞬间被大片雪花噪点覆盖，热源信号也变得模糊不定。她冷哼一声：“雕虫小技。切换声波定位和微振动感知。”
队员们立刻调整装备模式。管道内细微的空气流动、苏小婉脚步引起的极其轻微的地面震动，再次为猎手们提供了线索。速度差距在缩小。
四十米，三十米……
苏小婉已经能看到前方谢莉提到的“G-7节点”——一个较大的交汇处，中央有一个干涸的混凝土检修井，井口盖板半开。井壁上有锈蚀的梯子，通往更深的下层管网。
就是那里！
她全力冲刺，然而就在距离井口不到十米时，斜刺里一道身影猛地从一处管道阴影中扑出！是对方的包抄队员！那人手中造型奇特的发射器已经抬起，枪口晶状体开始凝聚幽蓝的光芒！
躲不开了！
苏小婉瞳孔骤缩，几乎本能地向侧前方扑倒，同时右手将一直攥在手里的非致命电击器朝着对方的面门狠狠掷去！
砰！嗞啦——！
两声几乎同时响起。幽蓝的光束擦着苏小婉的肩膀掠过，击中她身后的砖墙，没有爆炸，但砖墙表面瞬间覆盖上一层冰霜般的能量结晶，散发着令人晕眩的精神波动。而被掷出的电击器也在空中被对方下意识格挡，爆开一团刺目的蓝色电弧，虽然未能直接命中，但成功干扰了对方的视线和动作。
苏小婉就着前扑的势头翻滚，不顾肩膀传来的冰冷麻痹感，连滚带爬冲向检修井！她抓住井口边缘，毫不犹豫地纵身跳下！
“目标跳井！重复，目标跳入G-7检修井！”那名队员捂着被电弧波及、暂时视物不清的眼睛汇报道。
夜枭的身影出现在交汇处，她看了一眼深不见底的井口，又看了看地上那枚已经失效的电击器和墙壁上的能量结晶。“井道通往旧城市深层排水系统和早期防空洞网络。通知A组，扩大地面封锁范围，覆盖所有可能对应的地表出口。b组，跟我下去。她跑不了多远。”
她率先抓住井壁锈蚀的梯子，快速下降。另外两名队员紧随其后。
井下，苏小婉重重摔在一层厚厚的、不知沉积了多少年的淤泥和垃圾上，缓冲了坠落力道，但左腿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可能扭伤了。她咬牙爬起来，打开高强度手电。这里是一个更加宽阔、但更加污秽的下水道主干道，浑浊的污水在中央沟渠缓慢流淌，恶臭扑鼻。
“左转，沿水流方向前进三百米，有一处被杂物半掩的维修通道，通往一个废弃的小型变电站，那里有我们预设的第二个撤离点。”谢莉的声音指引着，同时，“你左腿踝关节轻微扭伤，建议使用应急喷雾，并注意后方追兵已进入井道，距离你约一分钟路程。”
苏小婉抽出应急喷雾，对着脚踝连喷几下，冰凉的镇痛感和肌肉紧绷感传来。她不敢停留，一瘸一拐地沿着谢莉指示的方向前进，手电光柱在布满苔藓和涂鸦的墙壁上摇晃。
身后，沉重的脚步声和金属梯子的晃动声越来越近。
三百米，在这环境下显得格外漫长。污水溅湿了她的裤腿，滑腻的地面让她几次差点摔倒。每一次脚步拖沓的声音，都像是为身后的猎手敲响的鼓点。
终于，她看到了谢莉说的那堆杂物——主要是破损的家具和建筑废料，半掩着一个锈蚀的铁门。她奋力推开碍事的木板，挤到门前。门上挂着一把老旧的挂锁。
没时间找工具了！苏小婉从背包里掏出小型切割器，对准锁扣，按下开关。高频振动和热量迅速作用于金属，火星四溅。
咔嗒。锁扣断裂。
她猛地拉开门，扑了进去，然后反手将门关上，用旁边一根扭曲的钢筋插进门把手，做成简易门闩。
门外，脚步声已至。
“门被从里面堵住了。”一名队员的声音传来。
“炸开它。”夜枭的命令简洁冰冷。
“队长，这里是地下深处，结构不稳定，爆炸可能引发坍塌……”
“计算当量，控制爆破。我要那个女孩，和她脑子里所有的东西。”夜枭的声音没有丝毫动摇。
门外传来装置吸附在铁门上的轻微声响和倒计时的电子音。
门内，苏小婉背靠着冰冷潮湿的墙壁，剧烈喘息。手电光扫过这个不大的空间，确实是一个废弃的小变电站，布满灰尘的旧式变压器和配电箱堆在角落。谢莉说的撤离点在哪里？
“角落那个最大的配电箱后面，墙壁是空心的，推开。”谢莉的声音及时响起。
苏小婉冲过去，费力地挪开沉重的配电箱，后面果然是一块松动的砖墙。她用力推搡，砖墙向内倾倒，露出一个仅容一人爬行的狭窄坑道，不知通往何方。
就在这时——
轰！！！
剧烈的爆炸声和灼热的气浪从身后铁门处传来！铁门扭曲变形，插着的钢筋被震飞！浓烟和尘土涌入！
“走！”谢莉厉声道。
苏小婉毫不迟疑，埋头钻进了狭窄的坑道，拼命向前爬去。身后，传来了咳嗽声和战术靴踩踏碎砖的声音。
追逐，进入了下半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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