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如织,夜色如墨。
沈锦瑟裹紧了身上那件从棺材里带出来的单薄素衣,雨水早已浸透了她的衣衫,勾勒出纤细却坚韧的身形。她跟在萧绝身后,每一步都踏在泥泞中,却走得异常沉稳。
九千岁这是要带我去何处?她抬眸,雨水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那双眸子却亮得惊人,莫不是要杀人灭口?
萧绝脚步未停,玄色披风在雨中猎猎作响。他回身,修长的手指挑起她的下颌,声音低沉如魅:本座若要杀你,何须等到现在?
他的指尖冰凉,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威压。沈锦瑟不闪不避,反而迎上他的目光:那九千岁是要将我囚为禁脔?
禁脔?萧绝低笑一声,那笑声在雨夜中格外瘆人,沈姑娘未免太高看自己了。本座要的,是一个能解我身上奇毒的大夫。
既是求医,就该有求医的态度。沈锦瑟轻轻拨开他的手,九千岁这般威逼利诱,就不怕我在解毒时动些手脚?
萧绝眸色一沉,周身杀气骤起:你敢?
我为何不敢?沈锦瑟笑得明媚,雨水打湿的长发贴在她脸颊,更添几分妖冶,横竖都是一死,拉个权倾朝野的九千岁垫背,岂不划算?
两人在雨中对峙,气氛剑拔弩张。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数十名黑衣杀手从四面八方涌来,将二人团团围住。为首之人声音冰冷:奉靖国公之命,取沈锦瑟性命!
沈锦瑟心中一凛。她那个所谓的父亲,竟如此迫不及待要置她于死地!
看来,沈姑娘的处境比本座想象的还要危险。萧绝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袖口,仿佛眼前的杀手不过是蝼蚁。
九千岁若是怕了,现在离开还来得及。沈锦瑟冷笑。
萧绝挑眉,本座字典里,从无这个字。
话音未落,他已如鬼魅般出手。玄色身影在雨中穿梭,所过之处,血花四溅。那些训练有素的杀手在他面前,竟如纸糊般不堪一击。
沈锦瑟站在雨中,冷眼旁观这场单方面的屠杀。她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确实有嚣张的资本。
留个活口。就在萧绝即将拧断最后一名杀手脖颈时,沈锦瑟突然开口。
萧绝动作一顿,饶有兴致地看向她:怎么?沈姑娘还想审问不成?
总要问问,我那好父亲出了多少银子买我的命。沈锦瑟走上前,从袖中取出一枚银针,若是价钱太低,岂不是辱没了我这靖国公府嫡女的身份?
那杀手惊恐地看着她,想要咬舌自尽,却被沈锦瑟眼疾手快地点了穴道。
想死?她俯身,银针在指尖翻转,在我面前,生死由不得你。
她将银针刺入杀手颈侧,声音轻柔如情人低语:这一针,会让你体验到蚀骨之痛,却不会要了你的性命。告诉我,靖国公还交代了什么?
杀手的脸因痛苦而扭曲,却死死咬着牙关。
倒是条硬汉。沈锦瑟轻笑,又取出一枚银针,可惜,我最擅长的就是让硬汉开口。
第二针刺下,杀手终于承受不住,嘶声道:国公爷说...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绝不能让你活着回京...
就这些?沈锦瑟挑眉,我那好继母没有额外吩咐?
夫人...夫人说要毁了你的脸...让你做鬼都无颜见人...
沈锦瑟眸中寒光一闪,手中银针毫不犹豫地刺入杀手死穴。
你...杀手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我答应留你活口,可没答应让你活着离开。沈锦瑟站起身,用帕子擦拭着指尖,下辈子投胎,记得别接沈家的生意。
萧绝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沈姑娘好狠的手段。
彼此彼此。沈锦瑟瞥了他一眼,比起九千岁的手段,我这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雨渐渐小了,天边泛起鱼肚白。
萧绝的马车就停在官道旁,奢华程度令人咋舌。沉香木的车身,金丝绣线的车帘,就连拉车的四匹马都是罕见的汗血宝马。
上车。萧绝率先踏入车厢。
沈锦瑟却没有动:九千岁这是要带我去你的府邸?
怎么?怕了?
怕倒是不怕,只是觉得不妥。沈锦瑟淡淡道,我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夜宿九千岁府上,传出去于名声有碍。
萧绝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沈姑娘连棺材都睡过了,还在乎名声?
睡棺材是不得已,睡九千岁的床却是自愿。这其中的区别,九千岁应当明白。
车厢内陷入短暂的沉默。
伶牙俐齿。萧最终开口,那依沈姑娘之见,该当如何?
京城最大的医馆是哪家?
济世堂。
那就去济世堂。沈锦瑟语气坚定,我要在那里坐诊行医。既能掩人耳目,又能赚些诊金,岂不两全其美?
萧绝眯起眼睛:沈姑娘这是要与本座划清界限?
非也。沈锦瑟迎上他审视的目光,我这是在为九千岁着想。您身份尊贵,与我这个已死之人走得太近,难免惹人非议。况且...
她顿了顿,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济世堂人来人往,正好方便我打听消息,为九千岁寻找解毒之法。
萧绝盯着她看了许久,忽然轻笑:好,就依你。
他吩咐车夫改道济世堂,车厢内再次陷入沉默。
沈锦瑟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她需要时间理清思绪,更需要一个安全的落脚之处。萧绝这座靠山固然好用,却也是把双刃剑。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到了。不知过了多久,萧绝的声音将她从沉思中唤醒。
济世堂不愧是京城最大的医馆,即便是在清晨,门前也已排起了长队。求医问药的人们脸上写满焦急与期盼,这让沈锦瑟恍惚间仿佛回到了现代医院的急诊科。
九千岁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济世堂的掌柜连滚带爬地迎出来,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萧绝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对沈锦瑟道:从今日起,这位沈姑娘就是济世堂的坐诊大夫。好生伺候着,若有半点差池...
他未尽的话让掌柜的冷汗直流,连连磕头:小的明白!小的明白!
沈锦瑟暗自摇头。这男人还真是走到哪里,哪里就鸡飞狗跳。
她随着掌柜的走进医馆,目光扫过药柜上密密麻麻的药材标签。很好,这个时代的药材比她想象的还要齐全。
沈...沈大夫,掌柜的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您擅长医治何种病症?
疑难杂症。沈锦瑟言简意赅,越是别人治不好的病,我越有兴趣。
掌柜的面露难色:这个...医馆有医馆的规矩,新来的大夫都要先从简单的病症看起...
规矩?沈锦瑟挑眉,谁的规矩?
是...是太医院院判大人定下的...
太医院?沈锦瑟轻笑一声,从今日起,济世堂的规矩,由我来定。
她不顾掌柜的劝阻,径直走到最前面那个被家人抬来的病人面前。那是个年轻男子,面色青紫,呼吸微弱,眼看就要不行了。
让开。沈锦瑟对正在诊脉的老大夫说道。
老大夫勃然大怒:哪里来的黄毛丫头,也敢在济世堂撒野?此人患的是肺痨,已然无救,你...
他话未说完,沈锦瑟已经取出银针,精准地刺入病人胸前几处大穴。
你!你这是要杀人吗?老大夫气得胡子直抖。
沈锦瑟不理他,手下银针飞舞,速度快得让人眼花缭乱。不过片刻,那原本气息奄奄的病人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吐出一大口黑血。
儿啊!病人的母亲扑上来,哭得撕心裂肺,你这个妖女,害死了我儿子!
沈锦瑟面不改色:害死?你儿子现在不是活得好好的?
众人定睛一看,果然见那病人的脸色逐渐恢复正常,呼吸也变得平稳有力。
神了!真是神了!人群中爆发出惊呼。
老大夫目瞪口呆,颤声问道:你...你方才用的是什么针法?
鬼门十三针。沈锦瑟淡淡答道,专治阎王要收的人。
她转身看向目瞪口呆的掌柜:现在,我可以在这里坐诊了吗?
可以!当然可以!掌柜的连连点头,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萧绝站在不远处,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唇角微勾,眸中闪过一丝兴味。
这个女人,果然不简单。
接下来的几个时辰,沈锦瑟用她神乎其神的医术征服了济世堂的所有人。无论是疑难杂症还是陈年旧疾,到了她手中都药到病除。
沈大夫,您看我这头疼病...
沈神医,我娘的风湿腿疼了十几年...
姑娘,我这脸上的疤可能治?
求医的人越来越多,几乎将济世堂的门槛踏破。沈锦瑟来者不拒,诊脉、开方、施针,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拖沓。
直到夕阳西下,病人才渐渐散去。
沈锦瑟揉了揉酸胀的手腕,正准备休息,却见一个衣着华贵的老嬷嬷走了进来。
哪位是沈神医?老嬷嬷目光如炬,在医馆内扫视一圈。
我就是。沈锦瑟起身相迎。
老嬷嬷上下打量着她,眼中带着审视:听闻沈神医医术通神,特来请教。我家夫人得了一种怪病,浑身起红疹,奇痒难忍,太医院的太医们都束手无策。
可否详细说说症状?
症状不便细说。老嬷嬷语气强硬,沈神医若真有本事,就随我走一趟。诊金自然少不了你的。
沈锦瑟蹙眉。这嬷嬷态度倨傲,显然来历不凡。她正要拒绝,却瞥见嬷嬷腰间悬挂的玉佩——那是靖国公府的信物!
电光火石间,她明白了。这所谓的,很可能就是她那好继母柳氏!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好,我随你去。沈锦瑟压下心中的激动,面上不动声色。
老嬷嬷眼中闪过一丝得意,转身带路。
沈锦瑟收拾好药箱,正要离开,却被萧绝拦住。
你真要去?他声音低沉,带着几分警告。
为何不去?沈锦瑟轻笑,有人送上门来让我试药,我求之不得。
你可知那是何处?
自然知道。沈锦瑟眸中寒光乍现,靖国公府嘛,我的。
萧绝盯着她看了片刻,忽然道:本座与你同去。
九千岁这是要护着我?
护你?萧绝冷笑,本座是怕你死了,没人给本座解毒。
沈锦瑟但笑不语。这个男人,总是口是心非。
马车在靖国公府门前停下,沈锦瑟看着那熟悉的朱漆大门,心中百感交集。昨日她还是被弃荒野的将死之人,今日却要以神医的身份堂堂正正地走进去。
命运,真是讽刺。
沈神医,请。老嬷嬷在前引路,态度依旧倨傲。
沈锦瑟深吸一口气,抬脚踏入这个她曾经生活了十五年的地方。每一步都踏在回忆上,每一步都带着血泪。
她回来了。这一次,她要让所有伤害过她的人,付出代价!
穿过熟悉的回廊,来到柳氏居住的荣禧堂。还未进门,就听到里面传来柳氏声嘶力竭的哭喊:痒死我了!你们这些废物,连个疹子都治不好!
沈锦瑟唇角微勾。很好,看来她之前留在棺材里的那份,已经开始发挥作用了。
夫人,神医请到了。老嬷嬷在门外禀报。
快请进来!柳氏的声音带着急切。
沈锦瑟推门而入,一眼就看见躺在床上、浑身抓得鲜血淋漓的柳氏。那张保养得宜的脸上此刻布满红疹,哪里还有平日里的雍容华贵?
你就是沈神医?柳氏眯着眼睛打量她,忽然觉得这身影有些熟悉,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沈锦瑟心中冷笑。当然见过,我就是那个被你亲手送进棺材的继女啊!
但她面上却不动声色:夫人说笑了,民女初来京城,怎会与夫人见过?
柳氏将信将疑,但身上的奇痒让她无暇多想:快给本夫人看看,这到底是什么怪病!
沈锦瑟上前诊脉,指尖触到柳氏手腕的瞬间,心中已然有数。这症状,正是她特制的七日痒发作时的模样。
夫人这病...她故意拖长语调,颇为蹊跷啊。
怎么说?柳氏急切地问道。
此病名为孽债疹,相传是做了亏心事,遭了报应所致。沈锦瑟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夫人近日可曾...害过什么人?
柳氏脸色骤变:胡说八道!本夫人一向与人为善,怎会害人?
那就奇怪了。沈锦瑟故作沉思,若非如此,这病是不会发作的。夫人再仔细想想,比如...有没有逼死过什么无辜之人?
柳氏的眼神开始闪烁,显然是想到了被自己活埋的沈锦瑟。
没...没有!她强自镇定,你只管治病,问这些做什么?
病因不明,如何对症下药?沈锦瑟叹了口气,既然夫人不愿说实话,那民女也无能为力。这病若是拖过七日,就会溃烂流脓,最后全身腐烂而死。
什么?!柳氏吓得面无人色,救救我!你要多少银子我都给你!
沈锦瑟等的就是这句话。
银子倒是小事。她慢条斯理地从药箱中取出银针,只是这治病的过程颇为痛苦,夫人可要忍住了。
只要能治好,什么苦我都能忍!
那好。沈锦瑟唇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请夫人褪去衣衫。
她要让这个恶毒的女人,好好尝尝什么叫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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