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风携着蔷薇的甜香,拂过皇城的琉璃瓦。暖日融融,将枝头的新叶晒得发亮,连宫道旁的青石砖,都透着几分温煦。
安王府的马车停在长乐宫门前,玄七掀帘,稳稳将轮椅推了下来。萧彻一身月白锦袍,外罩薄纱披风,衬得面色比往日多了几分血色。他抬手理了理衣襟,目光落在宫门悬着的“长乐宫”匾额上,眸底的冷冽淡去些许,添了几分柔和。
守宫门的内侍见了他,忙躬身行礼,声音压得极低:“奴才参见安王殿下,淑妃娘娘和昭阳公主正等着您呢。”
萧彻微微颔首,玄七便推着他往宫里去。
长乐宫的庭院里种满了蔷薇,粉白的花瓣开得正盛,爬满了回廊的竹篱。淑妃一身素色宫装,正坐在廊下的石凳上,看着昭阳公主扑蝶。十岁的昭阳梳着双丫髻,一身鹅黄裙衫,跑得裙摆翻飞,银铃般的笑声洒满了庭院。
听见脚步声,淑妃抬眸,望见萧彻,眼眶倏地红了。她忙起身迎上来,握住萧彻的手,指尖微微发颤:“彻儿,今日气色看着好些了。”
“劳母妃挂心。”萧彻的声音放得轻柔,目光落在扑到近前的昭阳身上,“昭阳又长高了。”
昭阳公主踮着脚,凑到轮椅边,仰着小脸看他,眉眼弯弯:“皇兄!你好久没来看我了,我新学了一首曲子,弹给你听好不好?”
她的眉眼与萧彻有几分相似,灵动又娇憨,被淑妃养得毫无半分宫廷的拘谨。
萧彻看着她,唇边缓缓勾起一抹笑:“好啊,皇兄正想听。”
玄七将轮椅推到廊下的阴凉处,淑妃忙让人端来冰镇的梅子汤,又亲手剥了颗荔枝,递到萧彻手边:“这是南边新贡的,甜得很,你尝尝。”
萧彻接过,入口清甜,驱散了几分暑气。他抬眸看向淑妃,见她鬓边添了几缕银丝,眼底的倦意藏不住,心头微微一沉:“母妃近来,可还安好?”
淑妃脸上的笑意淡了些,却还是摇头:“我无碍,宫里清净,有昭阳陪着,日子过得安稳。倒是你,莫先生日日来宫里回话,你的身子……”
她话说到一半,便红了眼眶,终究是不忍再说。
萧彻握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母妃放心,儿臣心里有数。”
正说着,昭阳抱着一把琵琶跑了过来,小丫头坐在石凳上,摆好姿势,指尖拨弄琴弦。清脆的乐声流淌而出,带着孩童的天真烂漫,绕着蔷薇花架,久久不散。
萧彻靠在轮椅上,闭着眼听着,唇角的笑意温柔。玄七立在他身后,屏声静气,将周遭的动静尽收眼底。
一曲终了,昭阳仰着脸邀功:“皇兄,好不好听?”
“好听。”萧彻睁眼,看着她,“我们昭阳最厉害了。”
昭阳笑得眉眼弯弯,凑过来依偎在他身侧,小手轻轻摸着他轮椅的扶手,声音软乎乎的:“皇兄,你要是常来就好了。我听宫女姐姐说,外面的人都怕你,可我觉得,皇兄是最好的人。”
萧彻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他抬手,摸了摸昭阳的发顶,声音低哑:“好,皇兄以后常来看你。”
淑妃看着兄妹二人,悄悄别过脸,拭去了眼角的泪。
日头渐渐西斜,蔷薇的影子被拉得长长的。萧彻知道,宫里不宜久留,便起身告辞。淑妃送他到宫门口,塞给他一个锦盒,里面是她亲手做的点心:“带着路上吃,莫要忘了按时吃药。”
“儿臣知道。”萧彻颔首,目光落在她鬓边的银丝上,心头酸涩,却终究是一句话也没说。
马车缓缓驶离长乐宫,昭阳公主扒着宫门,朝他挥手:“皇兄再见!”
萧彻掀帘,朝她挥了挥手,直到宫门的影子越来越小,才缓缓放下帘子。
车厢内静悄悄的,他靠在软垫上,抬手抚上自己的腿。经脉里的钝痛隐隐传来,提醒着他这双腿再也站不起来的事实。
可方才长乐宫里的笑声,淑妃的牵挂,昭阳的依赖,却像是一缕暖阳,堪堪驱散了他心头积郁的阴霾。
他闭上眼,指尖缓缓攥紧。
这深宫,这朝堂,这天下,他争,他夺,从来都不只是为了自己。
为了母妃能安度余生,为了昭阳能无忧无虑,他也必须赢。
马车碾过青石板路,渐行渐远。长乐宫的蔷薇香,却仿佛还萦绕在鼻尖,带着一丝让人贪恋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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