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彻的轮椅转过游廊拐角,玄七的身影便从长乐宫的方向匆匆赶来,手里还捧着一件素色披风。
“殿下,贵妃娘娘让属下来给您送披风,说秋雨凉,怕您受了寒。”玄七将披风小心搭在萧彻的膝头,目光不自觉往方才萧洵站着的方向瞥了一眼,见那里空无一人,才收回视线。
萧彻抬手拢了拢披风,指尖触到布料的暖意,轻声道:“母妃可说了别的?”
“娘娘只问了殿下何时过去,还说炖了您爱吃的银耳羹,正温在小炉上。”玄七垂首回话,不敢多言。
萧彻“嗯”了一声,转动轮椅往长乐宫去。廊外的天光愈发清亮,雨后的青石板映着流云,檐角的水珠还在滴答作响,落在廊下的青石板上,积起小小的水洼,映出他清瘦的影子。
他想起萧洵方才的模样,想起那双黯淡的眸子,心头终究是搁不下。
这深宫之中,人人都在争,争权,争势,争那把至高无上的龙椅。萧煜有皇贵妃和兵部撑腰,行事肆无忌惮;萧洵看似势弱,却有文臣死力相护,背后不知还藏着多少底牌;而他自己,前世死于非命,今生拖着残躯,看似置身事外,实则早已被卷入这盘棋局,身不由己。
长乐宫的暖阁里,熏香袅袅。
贵妃李氏正坐在窗边的软榻上,手里拈着一枚绣针,见萧彻进来,连忙放下针线,起身迎了上来:“彻儿回来了,快过来暖暖身子,这雨下得,把人都冻透了。”
宫女连忙上前,接过玄七手里的轮椅,将萧彻推到软榻旁。
萧彻看着母妃鬓边的几缕银丝,心头微酸:“让母妃挂心了。”
李氏伸手握住他的手,见他指尖微凉,不由得蹙了蹙眉:“怎么手这么冷?可是在外面待久了?”她说着,便吩咐宫女将小炉上的银耳羹端上来,“快喝点热的,暖暖胃。”
银耳羹熬得软糯,甜而不腻,萧彻喝了两口,暖意便从胃里蔓延开来。
李氏看着他,欲言又止,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方才玄七来报,说你在游廊上遇见了洵儿?”
萧彻抬眸,对上母妃担忧的目光,点了点头:“嗯,偶遇罢了。”
李氏叹了口气,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彻儿,母妃知道你心善,可你要记住,这宫里的人,心思都深。你与洵儿,以前的纠葛……”她话说到一半,便咽了回去,怕勾起萧彻的伤心事。
“母妃放心,我有分寸。”萧彻放下玉碗,声音平静,“我与他,不过是兄弟一场,仅此而已。”
李氏看着他眼底的坦荡,终究是没再多说。她知道自己的儿子,看似温和,实则骨子里比谁都通透,比谁都有主意。
只是这深宫之中,人心叵测,她终究是放心不下。
与此同时,御花园的另一端。
萧洵缓步走在雨后的石子路上,怀里的手帕还带着微凉的药香。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在他身上,将他湿透的衣袍渐渐烘暖。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他的贴身侍卫。
“殿下,您怎么淋了雨?奴才们找了您好久!”侍卫手里拿着一件锦袍,连忙上前伺候,“快披上,仔细着凉。”
萧洵没有理会,只是抬眸望着远处的宫殿,目光深邃。
方才萧彻的话,还在他耳边回响。
“江山易主,与我无关。但你我兄弟一场,若真有那日,我会保你性命无忧。”
这句话,像一道光,穿透了他心中积压多日的阴霾。
前世,他亲手推开了这份情谊,最终落得众叛亲离的下场。今生,他步步为营,机关算尽,却忘了自己最初的执念——不过是想护住那个坐在轮椅上的人,护住他们之间的兄弟情分。
侍卫见他出神,不由得低声道:“殿下,周大人的事……”
提到周显,萧洵的眼底闪过一丝冷冽。漕运案一事,萧煜做得滴水不漏,不仅扳倒了周显,还将脏水泼到了他的身上,若非他反应及时,恐怕此刻早已被父皇问责。
“周大人那边,好生安顿,莫要亏待了他的家人。”萧洵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寒意,“另外,去查,查漕运案的卷宗,我要知道,萧煜到底在背后动了什么手脚。”
“是,奴才这就去办。”侍卫躬身应下。
萧洵攥紧了怀里的手帕,指腹摩挲着上面的兰草纹样。
他不会收手。
储位之争,他已经走了这么远,早已没有回头路。
但他知道,从今往后,他的棋局里,多了一个必须守护的人。
哪怕前路布满荆棘,哪怕最终万劫不复,他也要护着萧彻,护他一世安稳。
远处的宫殿飞檐翘角,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一场秋雨,洗去了宫墙的尘埃,却洗不掉这深宫之中,潜藏的汹涌暗流。
后宫的胭脂粉黛,前朝的明枪暗箭,终究是要在这龙城之上,掀起一场更大的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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