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山林，黑暗浓稠如墨，枝叶间弥漫着冰冷的露水气息。四道身影如同受惊的林鹿，在崎岖难行的山道间全力奔行，将溪谷营地的喧嚣与火光远远抛在身后。
林玄一马当先，混沌真元在体内急速运转，不仅提供着强大的动力，更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感知着前方每一寸土地、每一缕气息的变化，引导着众人避开潜在的险地与可能存在的追踪法术痕迹。他的脸色依旧带着一丝施展“混沌归墟”后的苍白，但眼神却锐利如鹰。
王泠瑜和苏语曦紧随其后，二女虽修为稍逊，但身法皆是不凡，在王泠瑜刻意散发的微弱寒气掩盖行踪，以及苏语曦以音波探查前方的前提下，倒也勉强跟上。只是连续的高强度奔逃与之前的战斗，让她们的呼吸都略显急促，香汗已然浸湿了鬓角。
伤势最重的当属石破锋。他为了断后，硬接了那持双锏修士数次重击，内腑受创，此刻全靠一股悍勇之气支撑，嘴角不断有血沫溢出，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一口气奔出近百里，深入断魂山脉外围的莽莽丛林，天色已然蒙蒙发亮。林玄终于在一处被藤蔓遮掩的隐蔽山涧前停下脚步。
“此地暂时安全，歇息片刻。”他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四人迅速潜入山涧，涧内水声潺潺，雾气氤氲，很好地掩盖了他们的气息。王泠瑜立刻在洞口布下几道简易的冰晶警戒符，苏语曦则盘膝坐下，轻抚琴弦，一曲舒缓的《回春谣》缓缓流淌，柔和的音波带着治愈的力量，拂过石破锋和林玄的身体。
林玄没有立刻调息，而是走到石破锋面前，伸出手掌按在他后心，精纯的混沌真元缓缓渡入。混沌真元虽不以治疗见长，但其蕴含的“化归万物”特性，对于驱除异种罡气、稳定紊乱的气血有着奇效。
石破锋身躯一震，只觉一股温和却磅礴的力量涌入体内，所过之处，那灼痛的五脏六腑仿佛被浸润在温凉的泉水中，疼痛大减，翻腾的气血也渐渐平复。他惊讶地看了林玄一眼，没有多问，闭上眼睛全力引导这股力量疗伤。
约莫一炷香后，石破锋苍白的脸上恢复了一丝血色，他长长吐出一口带着血腥味的浊气，睁开眼，对着林玄郑重抱拳：“林兄，多谢！又一次救了我石破锋的命！”
林玄收回手掌，脸色也更好了些，摇了摇头：“石兄是为助我等而伤，该道谢的是我们。若非石兄仗义，我等恐怕难以脱身。”
王泠瑜和苏语曦也走上前，对着石破锋盈盈一礼：“多谢石道友相助之恩。”
石破锋连忙摆手，苦笑道：“三位不必多礼，说来惭愧，本以为计划周详，没想到还是出了纰漏，连累了三位。”他眉头紧锁，“我自信行动隐秘，不知是哪个环节被发现了？”
林玄目光闪动，沉声道：“未必是我们的行动被察觉。或许，从我们踏入营地开始，就已经在某种监视之下。赤焰长老对我功法心存忌惮，可能早就安排了后手，只等一个发难的借口。”
苏语曦轻声道：“林大哥所言有理。那警报响起的时机太过巧合，正好在我们即将成功脱离之时。”
王泠瑜冷哼一声：“好一个青玄盟，好一个正道楷模！对付幽冥教不见如此积极，对内倾轧、排除异己倒是手段狠辣！”
石破锋叹了口气：“青玄盟内部也非铁板一块，派系林立。赤焰长老代表的是最为激进和保守的一派，向来主张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林兄你的力量……太过特殊，触及了他们的禁忌。”他看向林玄，眼神复杂，“林兄，你那一拳……究竟是何等功法？我行走南疆多年，甚至远赴过中央大陆边缘，也从未见过如此……如此霸道，近乎‘规则’般的力量。”
林玄沉默片刻，知道有些事无法永远隐瞒，尤其是对并肩作战、且已见识过混沌真元威力的人。他缓缓道：“此力，我称之为‘混沌’。”
“混沌？”石破锋喃喃重复，眼中露出思索与震撼之色，“天地未开，鸿蒙未判之象？包容万物，亦能化归万物……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似乎想通了什么，看向林玄的目光更加不同，“难怪能克制幽冥魔气，甚至……无视常规的灵力防御。林兄，你走的这条路，前所未有，但也必将……举世皆敌！”
最后四个字，他说的极其沉重。
林玄神色平静，仿佛早已料到：“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
石破锋看着林玄那平静却坚定的眼神，心中不由得生出一股敬佩，他猛地一握拳：“好！好一个虽千万人吾往矣！林兄，我石破锋信你！管他什么正道魔道，力量用之正则正！我这条命是你救的，以后就跟定你了！”
林玄微微动容，拍了拍他的肩膀：“石兄言重了，我们是朋友。”
这时，苏语曦担忧地开口：“如今我们被青玄盟通缉，天刑司恐怕也会介入，接下来该去哪里？”
王泠瑜也看向林玄，等待他的决定。
林玄走到山涧边，望着外面逐渐明亮的天空，目光似乎穿透了层层山林，投向了更遥远的地方。他感应着识海中那尊微缩的、静静矗立的镇渊石碑，以及旁边那枚依旧沉寂的黑色残片。石碑传递出一股微弱的、指向某个方向的牵引感，而那黑色残片，似乎也对那个方向有所共鸣。
“青玄盟乃至所谓的正道，短期内已无法信任。”林玄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冷意，“但我们与幽冥教的仇怨，以及镇渊石碑所牵扯的古老秘密，并未结束。”
他转过身，看向三人：“幽冥教经营断魂峡谷多年，图谋甚大，绝不止一处据点。他们试图破坏镇渊石碑，接引深渊魔气，此乃倾世之祸，绝不能让其得逞。我们既然已经卷入，便没有退缩的道理。”
“林兄的意思是……”石破锋似乎猜到了什么。
“我们需要更多的信息，关于幽冥教其他据点的信息，关于他们真正目的的信息。”林玄目光锐利，“青玄盟靠不住，那我们就自己查！石兄，你常年在外行走，消息灵通，可知晓幽冥教在南疆，还有其他哪些可疑的巢穴？或者，有什么地方，可能藏有相关的线索？”
石破锋闻言，皱眉沉思良久，忽然，他眼中精光一闪，猛地抬头：“有一个地方！或许真有线索！”
“何处？”
“黑沼镇！”石破锋语气凝重，“那是位于南疆与西荒交界处的一个三不管地带，龙蛇混杂，消息流通极快。我前些时日接到一个隐秘任务，调查黑沼镇最近出现的异常人口失踪事件，怀疑可能与幽冥教有关！而且，我曾听一些老辈散修提及，黑沼镇附近，似乎存在着一处上古时期的废弃祭坛，年代极为久远，甚至可能比镇渊石碑的时代还要早！”
比镇渊石碑时代更早的废弃祭坛？林玄心中一动，识海中的黑色残片，似乎也因这句话，产生了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波动。
“黑沼镇……”林玄低声念着这个名字，眼中混沌之色流转，仿佛在推演着什么。
片刻之后，他抬起头，决然道：“好！那我们就去这黑沼镇走一遭！”
前有狼，后有虎，正道不容，魔教为敌。但这条布满荆棘的路，他注定要走下去。为了探寻真相，也为了……在这举世皆敌的困境中，杀出一条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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