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吸一口气，胸膛微微起伏，将“人手一枪”的震撼构想强行压下，目光重新变得清明，将话题拉回。
“既然这样，那你刚才说，能帮我我大唐军士少伤亡，让北伐提前进行也没问题的方法，到底是什么？又需要朕怎么配合？”
楚天青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我那枪，你觉得其威力如何？”
李世民略一沉吟，基于方才的见闻给出了客观评价、
“的确能称得上是神兵利器，破甲摧坚，于百步之外取敌性命如探囊取物，远胜弓弩。若用以装备精锐，于阵前狙杀敌酋、压制弓手，扰乱敌阵，当有奇效。”
“不错。”
楚天青点了点头，随即话锋一转，“那你觉得，它有什么缺点？”
“缺点？”
李世民微微皱眉，思索片刻后道：“若说缺点……是否在于，只能单发点射？装填似乎也需耗时。”
“没错。”
楚天青认同道。
“单发点射，面对零星敌人或特定目标时，自然无往不利。可若置身于万马奔腾的战场之上，面对如潮水般涌来的突厥骑兵......即便枪手技艺娴熟，一息一发，又能击毙几人？待敌军冲至近前，这火枪便与烧火棍无异。说到底，它只是将弩箭的点杀能力提升到了极致，却无法改变‘以一敌众’时的火力不足的局面。”
李世民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脑海中已然浮现出那幅画面。
孤零零的火枪手在排山倒海的骑兵冲锋面前，即便能撂倒数人，也终究难逃被铁蹄洪流吞没的命运。
这火枪虽利，却非决定大规模野战胜负的答案。
“朕明白你的意思了。”
李世民沉声道，随即他抬头问道：“所以，你所说的，能大幅降低伤亡、足以改变战场态势的方法，究竟是什么？”
“还是枪。”
楚天青笑道：“不过是威力更大的枪，若说火枪是精准点杀的神兵，那此物，便是专为屠戮千军而生的凶器。能瞬间瓦解敌军的冲锋势头，让其引以为傲的铁骑，变成堆积在阵前的血肉壁垒。”
李世民听到这话，呼吸猛地一窒，眼中爆发出比方才更加炽热的光芒！
“快！快拿出来让朕一观！”
然而，面对李世民的这番失态，楚天青只是轻飘飘地笑了一声，摇了摇头，语气带着几分戏谑。
“我不。”
“......”
李世民那口气差点没上来，他瞪着眼睛：“为何啊？”
楚天青摊了摊手，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庭院四周的围墙与树影。
“时候未到啊，这附近......保不齐就有突厥的探子耳目。万一走漏了风声，让突厥人有所防备，弄些厚盾重甲之类的来针对性应对，那到时候效果可就要大打折扣了，岂不是得不偿失？”
听到这话，李世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儿。
朕看你就是存心不想让朕知道！
随便找个由头搪塞朕！
还突厥探子？
谁家好探子没事往你这穷乡僻壤、鸟不拉屎的庄子上凑？
吃饱了撑的吗！
长安城里多少军国机密，府库兵马他们不去打听，跑来盯着你一个“闲散人员”何时亮宝贝？
朕看那颉利可汗要是真派探子来盯你，那才是脑子被马踢了！
他忍了又忍，终究是没把这番心里话吼出来，只是没好气地瞪了楚天青一眼，
楚天青依旧气定神闲，甚至还慢条斯理地补充了一句：“你放心，若到时候战局真有需要，我肯定会拿出来的。就算不为大唐，也为灵儿。”
李世民看着他这副油盐不进、软硬不吃的模样，知道再逼问也是徒劳，只得悻悻地哼了一声，强行将那颗被勾得奇痒无比的好奇心暂且按捺下去。
当然，也没完全按下去。
你不让朕知道，朕就没办法知道了？
李世民思索了片刻，突然轻笑了一声，原本有些悻悻的神色渐渐被一种决断与锐气所取代，嘴角重新噙起一抹属于天策上将那种带着几分野性与自信的笑容。
“天青。”
他开口，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稳。
“你既对那武器如此有把握，言其可定鼎战局，大幅降低我军伤亡......朕心中实在好奇，也万分期待，恨不得立时便能目睹其横扫千军之威。”
他微微一顿，声音陡然提高。
“所以，朕决定了！”
“此番北伐突厥，朕。”
“要御驾亲征！”
这个决定并非全然的一时冲动，但也确实与他近些年趋于稳重的作风有所不同。
事实上，在原本的规划中，他并未将御驾亲征列入此次北伐的首选。
当年亲征王世充、刘黑闼，那是江山初定，强敌环伺，局势危如累卵，需要他这位天策上将亲临前线，以帝王之尊凝聚军心，稳定战局，那是不得已而为之，也是树立绝对威望的必要之举。
而如今，大唐国力渐复，府兵精锐，猛将如云。
反观东突厥，内部颉利、突利二可汗矛盾渐深，各部族离心离德，实力已非昔日可比。
在他看来，以此等国力碾压一个内忧外患的突厥，派遣李靖、李积等名帅挂帅，辅以数路精兵，已是十拿九稳。
他李世民坐镇长安，运筹帷幄，静候佳音即可，实在无需再冒着风险亲赴苦寒之地，承受风霜与战阵之险。
但是......
楚天青这个变数太大了。
尤其是他刚刚描述的那个武器，实在是让他心痒难耐。
更何况
他怕。
他怕楚天青这一去，就不回来了。
诚然，他若真想走，自己御驾亲征也未必拦得住。
但他还是想着......死个明白。
说完这番话，李世民微微昂首，等待着楚天青的反应。他预想了多种可能。
对方或许会惊讶于他的决断，或许会出于安全考虑出言劝阻，或许会有一丝因被如此重视而产生的动容？
然而，楚天青闻言，并没有预料当中的惊讶，反而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吐出一个清晰而短促的字。
“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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