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天罡也发觉自己有些失态，强烈的震惊之后，立刻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稳了稳心神。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面色恢复平静，但眼神深处的震撼与探究却难以完全掩饰。
他转向武士彟，尽量用平和甚至带上一丝歉然的语气问道：“恕贫道唐突，不知这位居士，令爱芳名为何？今年贵庚？”
听到这话，武士彟心中警惕更甚。
他身为应国公，官场沉浮，察言观色乃是本能。
眼前这位道长，初见时仙风道骨，气度不凡
但刚才却对着他年仅五岁的女儿骤然色变，那眼神中的惊骇绝非作伪，此刻虽强作平静，但那份不自然的探究之意几乎溢于言表。
这绝非寻常的夸赞或好奇，其中必有蹊跷。
他并未理会袁天罡的询问，直接低下头，温声对轮椅上的女儿说道：“华姑，清晨风还有些凉，在外久了小心着凉，爹爹推你回屋里歇着，可好？”
小武则天乖巧地点点头，软软地应了一声：“嗯，听爹爹的。”
武士彟当即不再停留，甚至没再看袁天罡一眼，推着轮椅，小心翼翼地绕过地上的些许不平之处，径直朝着病房方向走去，用宽厚的背影将女儿与袁天罡的视线彻底隔绝开来。
袁天罡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急切与确认。
他眼睁睁看着武士彟推着那女童离去，目光却如同被磁石吸住，久久无法从那个方向收回。
楚天青将袁天罡那失魂落魄的模样尽收眼底，忍不住走到他身旁，轻声问道。
“袁道长方才神色大变，可是从那武家小姐面上，看出了什么非凡之处？”
袁天罡心神激荡，正全神贯注于那惊世骇俗的命格推演之中，闻言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声音带着一丝未褪的惊悸。
“龙瞳凤颈，贵不可言......这，这竟是极......帝王之相啊！”
话一出口，他猛地惊醒，意识到自己竟将这天大的秘密宣之于口，脸色瞬间微变，急忙收声，赶忙扫了下四周，确认除了楚天青外再无他人听见，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然而，更让他心头巨震的是楚天青的反应。
他本以为会看到对方与他一般无二的震惊，甚至惶恐，却只听楚天青只是恍然地轻轻“哦”了一声，语气平静得近乎寻常，仿佛听到的不过是“今日天气尚可”之类的闲谈。
这绝非常人听闻此等惊世骇俗之语应有的反应！
他紧紧盯着楚天青那张波澜不惊的脸，声音不自觉地压低。
“楚大夫......你，你好像并不惊讶？”
听到这番质问，楚天青无所谓的笑了笑。
“袁道长说笑了，相面之术，玄之又玄，奥妙无穷，在下不过一介俗人，钻研的是可见之病理，触碰的是血肉之躯，对此等窥测天机命理之道，实在是......敬谢不敏。”
他顿了顿，目光坦然迎向袁天罡，继续道。
“况且，命格贵贱，终究缥缈。”
“在我看来，那武家小姐年纪尚幼，灵动可爱，与其纠结于未来不可知的‘贵不可言’，不如关注她眼下脚踝的伤势何时能好利索，莫要留下病根更为实际。毕竟，医者父母心嘛。”
这一番话，说得合情合理，既表明了自己对相面之术的不置可否，又将关注点拉回到了医者的本分上。
袁天罡闻言，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失望，但更多的却是疑虑未消。
楚天青的反应太冷静了，冷静得不像是一个骤然听闻帝王之相之人该有的样子。
即便他不信相术，听到如此惊世骇俗的论断，第一反应也应是觉得荒诞或者质疑，而非这般平静地“哦”一声便轻描淡写地转移话题。
这只能说明，要么此子心机深沉远超想象，能瞬间控制所有情绪。
要么......他对此真的并不感到意外。
两种可能，都让袁天罡觉得楚天青身上那层迷雾更浓重了几分。
他深深看了楚天青一眼，没有再追问，只是顺着他的话颔首道：“楚大夫所言，亦有道理。是贫道执相了。”
话虽如此，但他心中对楚天青的审视，以及对那武家女童命格的震撼，却如同投入湖面的巨石，激起的涟漪远未平息。
他暗下决心，定要与淳风好好推演一番，这医馆之中，竟是藏龙卧虎，潜龙在渊！
楚天青见袁天罡眼中疑惑不减，知道刚刚这话也没糊弄过去，不过袁天罡并有深究，自己也是顺势道。
“道长若无他事，楚某便先去准备今日的授课了。”
“楚大夫请便。”
二人分别，袁天罡几乎是脚下生风般回到了房门前，一把推开房门，又反手“砰”地一声将门紧紧关上，甚至还下意识地插上了门闩。
屋内，李淳风正在窗前静坐调息，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醒，睁开眼，疑惑地看向他：“袁兄？何事如此惊慌？”
他与袁天罡相交多年，深知其心性沉稳，即便昨日输棋，也更多是震惊与不解，而非此刻这般......带着一种发现了惊天秘密的惶惑与激动。
“淳风！”
袁天罡强压着内心的激动道。
“刚刚，我好像在一个女童身上看到了......帝星之兆！不，更确切地说，是......女帝潜龙之相！”
“什么！”
李淳风顿时瞪大了眼睛，霍然起身。
“袁兄，此事非同小可，关乎天道伦常，你......确定未曾看错？”
他并非不信挚友的能耐，实在是这“女帝潜龙”四字太过惊世骇俗。
袁天罡重重吐出一口浊气，低声道：“淳风，我初时亦以为心神受扰，以致误判。但......龙瞳凤颈，其气氤氲紫意，命格之贵，锋芒之盛，绝非后妃之福泽所能囊括，此相......确凿无疑！此乃潜龙之相，然其性属阴，属坤！”
李淳风闻言，面色骤然凝重如铁。
女帝潜龙。
这四字背后所代表的，是足以倾覆当前所有天道认知与世间伦常的惊涛骇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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