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如刀，刮得人脸生疼。宋姜伏在马背上，战马的鬃毛被风吹得翻卷，马蹄踏在山道上，发出“嘚嘚”的脆响，像在敲打着人心。他不时回头望，索超率领的骑兵紧随其后，火把的光在黑暗中拉出长长的光带，如同一条燃烧的长蛇，死死咬着前方金兵的尾巴。
“还有多久到黄河渡口？”宋姜扯住缰绳，黑马猛地减速，喷出的白气在他眼前凝成雾团。
身边的斥候翻身下马，查看了一眼地上的蹄印：“宋头领，最多还有二十里！渡口的渡船都被金兵提前控制了，刚才远远看见对岸有火把在动，怕是在架设浮桥！”
“浮桥？”宋姜瞳孔骤缩，“完颜宗望倒是急得很。”他抬手示意队伍暂停，从怀里掏出张皱巴巴的地图，借着月光展开——黄河渡口东侧有片芦苇荡，西侧则是陡峭的河岸，只有中间一段缓滩可以登船。
“索超，你带五百人从芦苇荡绕过去，悄悄摸到渡口下游，等会儿我率军从正面冲击，你就放火箭烧掉他们的浮桥！”宋姜的指尖重重点在芦苇荡的位置，“记住，要等金兵的主力上了浮桥再动手，一次性烧干净！”
索超的金蘸斧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放心！保证让他们连人带马掉进黄河喂鱼！”
等索超的人马消失在芦苇荡的阴影里，宋姜深吸一口气，对剩下的弟兄们道：“检查兵器，咱们去给金狗送份‘大礼’！”
骑兵们纷纷勒紧马腹，长枪斜指夜空，甲胄碰撞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宋姜望着前方越来越近的火光，忽然想起汴京城里的百姓，他们或许还在睡梦中，不知道一场浩劫正步步逼近。
“驾！”宋姜猛踢马腹，战马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身后的骑兵如潮水般紧随其后，马蹄声震得大地都在颤抖。
正在前行的宋姜突然猛地拽紧缰绳，战马人立而起，前蹄在空中刨出残影。他抬手示意队伍停下，目光扫过眼前这片开阔的草地——草长及膝，却连一丝风都没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连虫鸣鸟叫都没有了。
“都停下，别动！”他压低声音，翻身下马，蹲身拨开草丛，指尖捻起一把土搓了搓，“太静了。这地方地势平坦，视野开阔，是骑兵冲锋的绝佳之地，却连只野兔子都没见着，不对劲。”
徐宁催马上前，手里的钩镰枪横在胸前：“哥哥的意思是……有埋伏？”他眯眼望向远处的矮树林，那里的枝叶纹丝不动，透着股说不出的诡异。
“八成是。”宋姜站起身，往草里插了根枯枝作为标记，“完颜宗望狡诈的很，不可不防。这片空地看着安全，实则四面无遮无挡，一旦被围，咱们的骑兵就是活靶子。”
旁边的索超咋舌：“那咋办？绕路？可这要是绕过四周的密林，也不知道要多久，一时半刻绕不过去，可就来不及了。”
宋姜从箭囊里抽出一支箭，搭在弓上瞄准远处的矮树林，冷声道：“试试就知道了。”松手的瞬间，箭矢如流星般射向树林，只听“噗”的一声闷响，紧接着是金属碰撞的脆响——箭被什么东西挡回来了。
“果然有问题！”徐宁立刻绷紧神经，钩镰枪直指树林，“是铁甲！藏在树后面的是金兵？”
宋姜冷笑一声，翻身上马：“想引咱们进陷阱？没那么容易。徐宁，你带钩镰枪队去左侧密林，绕到他们身后；索超，你率骑兵正面列阵，别往前冲，只当诱饵；其他人跟我来，咱们去右侧高地，给他们来个措手不及！”
话音刚落，远处的矮树林里突然响起号角声，黑压压的重甲骑兵从树后涌出，手里的长戟如林，果然是冲着开阔地来的。
金兵的重甲骑兵从树林后涌出来时，像移动的铁山压得空气都凝滞了。他们的甲胄是冷锻的玄铁打造，从头顶到脚踝遮得密不透风，肩甲铸造成狰狞的狼头模样，獠牙外翻，眼窝嵌着铜钉，在阳光下闪着凶光。
头盔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双眼和下颌，下颌上的胡茬粘着干涸的血渍，眼神里翻涌着悍勇与暴戾。胸甲上錾着黑狼图腾，狼爪抓着骷髅的纹路被汗水浸得发亮，显然是久经沙场的老兵。
左手持的铁盾有半人高，边缘包着铁皮，正面焊着尖刺，盾面布满深浅不一的凹痕，那是被刀劈斧砍过的痕迹。右手握的长戟足有丈余，戟尖寒光凛冽，杆身缠着防滑的麻布，末端的铁镦沉甸甸的，砸在地上能陷进半寸。
小腿甲与战靴连成一体，靴底钉着铁掌。背后斜挎着短斧和箭囊，箭簇是三棱形的，见血封喉的样式，腰间还别着把弯月刀，刀鞘上挂着风干的兽牙。
整支队伍如同一道移动的玄铁长墙，骑士与战马被整块冷锻铁甲包裹得密不透风，连马眼都罩着镂空的铁网，只露出两道凶狠的光。战马披的铁甲与骑士的甲胄连成一体，铁叶层层叠叠，从脖颈覆盖到马背，唯有四蹄露在外面，却也裹着铁蹄套，踏在地上发出巨响，每一步都像砸在人心尖上。。
队列推进时，铁甲碰撞声汇成沉闷的雷鸣，玄铁反射的日光在阵前铺开一片冷硬的光晕，连风都被这股肃杀之气逼得停滞。
这已经不只是单纯的骑兵，而是活生生的钢铁堡垒。甲胄的重量压得战马每一步都在喘息，却丝毫不减推进的威势，那股碾压一切的气势，足以让任何对手从心底泛起寒意。
宋姜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他知道，这就是完颜宗望手里的王牌——铁浮屠！
那是……”徐宁的钩镰枪差点从手里滑落，喉结滚动着发不出完整的话。他打过无数场仗，还亲手破了呼延灼的连环马，也跟随宋姜见过辽人的重甲骑，也遇过西夏的铁鹞子，却从未见过这样的阵仗——骑士与战马浑然一体，甲片咬合的缝隙里连风都钻不进去，推进时的沉闷声响，像是大地在发出濒死的呻吟。
索超的金蘸斧在掌心攥得发白，指节泛青：“娘的……这是铁壳子成精了？”他看见最前排的铁浮屠踏过一片灌木，铁甲碾过的地方只剩断枝碎叶，连坚硬的树桩都被马蹄踏得崩裂，“这玩意儿冲过来，咱们的枪阵顶得住？”
……
而此时，黄河渡口的金兵果然在架设浮桥。数十艘小船并排相连，上面铺着木板，金兵的骑兵正源源不断地往桥上冲，马蹄踏在木板上，发出“咚咚”的巨响。完颜宗望站在岸边，手里的弯刀指向对岸，脸上带着胜券在握的狞笑。
“宋姜来不来得了还另说？等我的人过了河，他只能在岸边喝风！”完颜宗望对身边的亲兵道，“告诉前队，加快速度，天亮前必须过半数人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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