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四夯行凶和柳娘的惨状,到了卢夫人手里。。
卢夫人捏着那几页轻飘飘的纸,手在抖。她活了大半辈子,见过内宅的算计,听过人间的苦,可从没这么直接地,面对一个底层女人如此血淋淋毫无体面的死法。
柳娘那张温顺绝望的脸,跟卷宗上“棍棒击打全身”“颅骨开裂”这些描述,在她脑子里来回撕扯。
她想起自己年轻时候,跟房玄龄算得上相敬如宾,可难道就没受过委屈吗?不过是“贤惠”“大度”这块牌子压着,把苦都咽了。
她又想起长安城里那些风光无限的贵妇们,关上门,谁家没点糟心事?只是大家都默契地维持着体面,把血泪吞进肚子里罢了。
“凭什么……”卢夫人盯着纸,喃喃自语,眼里头烧起怒火,“凭什么我们女人,就得这么忍?连命都能被随便拿走,就因为他算是我们的‘天’?!”
这股火,直接烧到房相身上。
晚上,房玄龄回府,看到夫人没睡,在灯下等着他,脸色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玄龄,”卢夫人开门见山,没绕半点弯子,“要是我老了,丑了,脾气也不好了……你是不是也会觉得,我成了你的累赘,可以随便骂,甚至……动手?”
房玄龄被她这突然问题问懵了,再看夫人眼里狠劲,心里一惊,正色道:“夫人这话从何说起?你我几十年夫妻,同甘共苦,岂是陈四夯那种市井无赖能比的?夫人永远是我的贤内助,绝无二心。”
“是吗?”卢夫人不依不饶,“那柳娘呢?她当初嫁人的时候,难道不想找个知冷知热的?陈四夯一开始,说不定也给过她几天好脸色吧?”
她往前走了一步,每个字都砸在房相心上:“玄龄,我不是要你保证什么。我只是今天把话搁这儿——从今往后,我这个‘贤内助’,不光帮你管这个家。”
“我要让你知道,我卢氏,不是你房玄龄的附庸。”
“你能有今天宰相的位置,离不开我在你背后撑着。”
“你房玄龄,这辈子,也就只能有我这么一个‘糟糠之妻’。 不管将来怎样,你都得给我——应有的尊重。 别觉得,一切都是你应得的!”
这番话,宣誓。
房玄龄看着一夜之间换了个人似的夫人,心头剧震,半天说不出话。他明白了,柳娘的死,像根毒刺,捅醒了他身边这个向来温顺的妻子心里,那头沉睡的狮子。
同一天,深宫,立政殿。
长孙皇后手里,也拿到了那份卷宗。
她静静地看了很久,凤眼里情绪翻涌。
她也觉得刺痛,也觉得愤怒,但她的身份,让她不可能像卢夫人那样说话,更不可能支持承宇那种不要命的法子。
怎么在不伤皇家脸面,不动摇皇帝权威,不碰“夫为妻纲”这条铁律的前提下,做一点点,小到不能再小的改变。
几天后,跟李世民闲聊时,长孙皇后随口提起:
“陛下,听说最近市井里,有丈夫把妻子活活打死的惨事,实在让人心惊。虽说是个例,但‘修身齐家’也是圣人的教诲。”
她语气温婉,继续说:“臣妾想着,趁这次修订《女则》,是不是能在‘妇行’篇里,再着重讲讲‘夫义妇顺’的道理?丈夫先要尽到‘道义’,爱护妻子儿女,妻子才会心甘情愿地‘顺从’。”
她话锋轻轻一转:“另外,能否请陛下给宗正寺和地方官府透个话,以后处理这类恶性案子时,态度更硬一些,处罚更明一些? 也算彰显陛下仁德,教化百姓向善。”
她半个字没提“和离”,没碰“夫权”根本。
这符合她皇后“母仪天下,匡扶风化”的本分,没踩李世民的底线,只为那些活在拳头下的女人,争来一丝完全依赖于丈夫“良心”和官府“手腕”的……喘气的机会。
李世民听着,沉吟了一会儿。他虽然烦透了承宇的激进,但对柳娘的死,也觉得太过分。皇后这个提议,既保全了礼法面子,又显示了他的仁政,便点了点头:
“皇后说得在理。这事,就按你的意思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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