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心仪没直接回答，只是说：
“他提了几个名字，包括我。话里话外，有点担心这案子水深，怕压不住场子。想找点骨头硬、不怕事的老人镇场。”
“那您答应了？”陆亦可有点紧张。
“我？”
吴心仪哼了一声，自然也知道上面打的什么算盘。
“我还没想好。这浑水，不好趟啊。弄不好，里外不是人。”
她看着女儿：
“所以我才问你案子的事。现在这局面，太复杂。侯亮平急吼吼的，沙瑞金态度不明，祁同伟背后好像还有人，刘秉公都慌神了。”
陆亦可沉默着。
她知道她妈的意思。
这案子已经不是简单的贪腐案了，成了各方角力的战场。
她妈要是掺和进去，风险太大。
“妈，”
陆亦可声音放软了些，“您都退休了，享享清福多好，别掺和了。”
吴心仪叹了口气：
“是啊，我也想清静。可刘秉公那话说的，‘汉东司法需要您这把老骨头撑腰’，听着让人……唉，你知道这种使命感吗？”
陆亦可不假思索：“当然知道，我是人民检察官啊。”
吴心仪看向她：“对嘛，我是人民法官啊。”
就在这时，客厅里那部固定电话突然响了。
声音很急，打破了屋里的沉闷。
吴心仪愣了一下，嘀咕道：
“这么晚了，谁啊？”
她起身走过去，拿起话筒。
“喂？哪位？”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沉稳有力，带着点威严的声音：
“吴心仪同志吗？我是沙瑞金。”
吴心仪瞬间站直了，脸上那点慵懒和犹豫一扫而空，眼神变得认真起来：
“沙书记？您好您好，这么晚，您有什么指示？”
陆亦可也惊讶地站起身，看着母亲。
电话那头，沙瑞金的声音清晰传来：
“吴心仪同志，打扰您休息了。祁同伟案即将开庭，情况特殊，影响重大。省委和省高院经过慎重考虑，想请您这位老将出山，加入合议庭，担任特别顾问。”
沙瑞金看着刘秉公递交上来的名单，其中举棋不定的，就有这位吴法官。
他顿了顿，语气加重：
“我们需要您丰富的经验，需要您坚持原则、不畏压力的精神，来确保这场审判的公正和透明，希望您，能支持省委的工作！”
吴心仪握着话筒，手指微微收紧。
她看了一眼旁边一脸震惊的女儿，深吸一口气，对着话筒沉声回答：
“沙书记，我明白了，让我考虑一下。”
吴慧芬直接去了梁璐家。
梁璐开门时，脸色憔悴，穿着件松松垮垮的家居服，头发随便挽着。
她看到吴慧芬，眼神有点躲闪。
“吴老师？您怎么来了？”梁璐声音干巴巴的。
吴慧芬没客套，进屋坐下，开门见山：
“梁璐，祁同伟的案子，快开庭了。全国都盯着呢，影响太大。”
梁璐低着头，手指绞着衣角：
“他，他的事，跟我没关系了。”
“有关系。”
吴慧芬语气平静但很肯定。
“现在上面态度变了。沙书记亲自发话，要查清楚，一查到底，绝不姑息，上不封顶，下不保底！”
梁璐猛地抬头，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
吴慧芬看着她：
“省委压力很大。沙书记说了，反腐没有禁区， 这次审判，要公开透明，直播。祁同伟是死是活，是英雄是狗熊，得让全国人民看清楚。”
她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
“梁璐，我知道你恨他。他这些年，对不起你。但有些事，一码归一码。他干过的那些烂事，跑不了。可他没干过的，也不能硬扣他头上。”
梁璐嘴唇动了动，没说话。
吴慧芬身体前倾：
“现在侯亮平那边，像疯狗一样乱咬。硬要把一些屎盆子往祁同伟头上扣。比如大风厂那块地出事的时候，祁同伟根本不在汉东，他在石头坳村养伤，这事有人证，有照片！”
她拿出手机，点开一张照片给梁璐看。
照片上是个光着膀子的人，肩膀缠着绷带，背景是山村。
梁璐盯着照片，一眼就认出了那个胎记，眼神复杂。
“还有，”
吴慧芬继续说。
“陈海出事前那几天，祁同伟是不是找过你？问过你什么？或者…他有没有什么反常举动？有没有提过谁可能对陈海不利？”
梁璐脸色变了变，手指绞得更紧。
“梁璐，你当年插足他和陈阳，做的也不地道。”
吴慧芬声音放软了些。
“我不是替祁同伟说好话。我是觉得，做人得讲良心。他祁同伟再混蛋，有些黑锅，不该他背。”
“侯亮平这么搞，是想把水搅浑，把所有人都拖下水，你想想，他连高小琴都差点动手打， 这种人，什么事干不出来？”
梁璐沉默了很久，屋子里只有她粗重的呼吸声。
她想起祁同伟跪在赵家坟头的样子，想起他那些年对自己的冷漠和背叛，也想起他偶尔流露出的疲惫和绝望……
她忽然觉得心里堵得慌。
“他…他那几天……”
梁璐声音沙哑，终于开口。
“是找过我一次，很急的样子。问我爸以前在省厅的老关系，特别是管监听技术那边的。”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
“他说，他怀疑有人要害陈海，想查点东西，但没说具体是谁，也没说为什么怀疑……”
吴慧芬眼睛一亮，赶紧记下：
“还有吗？具体时间？地点？”
梁璐摇摇头：“就这些，在我家客厅，大概陈海出事前三天吧，他坐都没坐，说完就走了……”
她又补充了一句，声音带着点自嘲：
“他平时，很少主动找我说话。”
吴慧芬点点头，收起手机：
“梁璐，谢谢你。我私人问你一句，愿意出庭为他作证吗？这很重要。”
梁璐一愣，张了张嘴，想要答应下来。
但忽然想到父亲梁群峰对自己的警告，她往后缩了缩身子，摇头否决。
吴慧芬看在眼里，她站起身，留下一句话：
“看来梁家已经站队了……你放心，该他祁同伟受的，他跑不了，不该他受的，谁也甭想硬栽。”
离开梁璐家，吴慧芬脚步轻快了些。
她直接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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