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有堵截，后有追兵！
雨水冰冷地砸在脸上，苏棠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那蒙面人沉默地立在雨幕中，如同一道索命的幽影，截断了她唯一的退路。
身后的呵斥声和脚步声越来越近，灯笼的光束已经能晃到她的后背。
完了！
这个念头刚升起，她甚至已经能感觉到追兵伸手可及的狞恶气息。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那拦路的蒙面人动了！
动作快如鬼魅，甚至带起了残影！他没有冲向苏棠，而是身形一折，如同融入雨夜的蝙蝠，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和角度，猛地撞入了追来的那几个监工太监之中！
“砰！砰！啊——！”
几声沉闷的击打声和短促的惨叫声几乎同时响起，混杂在哗啦啦的雨声里，显得格外突兀又模糊。
苏棠惊愕地回头，只见灯笼的光芒在雨幕中疯狂摇晃、翻滚，然后接连熄灭！那几个刚刚还气势汹汹的监工太监，此刻已经如同破麻袋般倒在了泥水里，连一声像样的警报都没能发出，便没了声息。
整个过程，快得让人反应不过来。
那蒙面人解决了追兵，身形没有丝毫停顿，甚至没有看苏棠一眼，只是抬手，朝着排水洞口的方向，做了一个极其简洁、不容置疑的“快走”手势。
然后，他身形再次一晃，便悄无声息地融入了侧后方更深的黑暗里，仿佛从未出现过。
苏棠的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无法理解这突如其来的逆转。那人是谁？为什么要帮她？
但现在不是思考的时候！
求生的本能让她瞬间反应过来，她毫不犹豫，一头扎进了那个肮脏恶臭的排水洞，用比来时更快的速度，拼命向外爬去。
冰冷的污泥包裹着她，恶臭几乎让她窒息，但她顾不上了。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离开这里！立刻！马上！
当她终于从洞口的另一端，那个堆放废弃染缸的角落挣扎着爬出来时，冰冷的雨水冲刷在她脸上，她才敢大口喘息，心脏依旧狂跳不止，浑身因为后怕和用力而剧烈颤抖。
她不敢停留，甚至不敢回头看浣衣局的方向，凭借着记忆和本能，沿着来时的偏僻路径，跌跌撞撞地往回跑。
雨水模糊了视线，湿透的衣衫紧贴在身上，沉重而冰冷。脚下的路泥泞不堪，她摔倒了数次，手掌和膝盖被粗糙的地面磨破，火辣辣地疼，但她立刻爬起来，继续奔跑。
那个蒙面人的身影，那双在雨中冰冷的眼睛，以及他杀人时那干脆利落、近乎艺术般的残忍，深深地烙印在她的脑海里。
是裴琰的人吗？
除了他，苏棠想不出还有谁有这种能力，有这种动机。他果然一直监视着她！他看着她潜入浣衣局，看着她与李德全接触，甚至可能……听到了他们的部分对话？然后在最关键的时刻，出手替她扫清了尾巴？
这不是保护，这更像是一种……居高临下的操控和展示。展示他的力量，展示她始终在他的掌心，展示她所有自以为隐秘的行动，在他眼中都无所遁形。
一股比雨水更冷的寒意，从心底深处弥漫开来。
当她终于看到那熟悉的、破败的冷宫轮廓时，几乎要虚脱。她绕到宫殿后方，确认四下无人，才如同做贼般，溜回了自己的那间屋子。
反手闩上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她整个人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分不清是雨水、泥水还是冷汗。
屋子里一片死寂，只有她粗重急促的喘息声，和窗外依旧未停的雨声。
安全了……暂时。
她摊开手掌，借着从破窗透进来的微弱天光，看着掌心被磨破的血痕和污泥。袖中的匕首依旧冰冷，提醒着她刚才经历的一切不是噩梦。
李德全没有说出那个关键的名字，但他确认了春菱是被灭口，因为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而他的恐惧，在裴琰的名字被提及时达到了顶峰。
春菱的死，与裴琰有关吗？还是与裴琰当时的对立面有关？李德全恐惧的，究竟是裴琰本人，还是裴琰所代表的、能轻易碾碎他的恐怖力量？
线索似乎更清晰，又似乎更混乱了。
而那个神秘出现的蒙面人，更是给这一切蒙上了一层更深的迷雾。
苏棠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将脸埋入膝盖。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不仅是身体的，更是心灵的。
她以为自己迈出了主动的一步，却发现自己依旧像是在一个巨大的、由裴琰编织的蛛网上挣扎，每一次震动，都逃不过猎食者的感知。
但是……
她缓缓抬起头，看向黑暗中那个藏着密道入口的角落。
她并非全无收获。至少，她确认了“阎王账”并非空穴来风，春菱之死确有冤情。而且，她手里，还握着那支染血的旧银簪，和那方写着血书的绢帕。
这些是实物，是可能指向真相的线索，也是……或许能用来与裴琰周旋的筹码。
当然，前提是，她能在裴琰那看似“庇护”实则掌控的目光下，找到运用这些筹码的机会和方式。
雨，渐渐小了，只剩下淅淅沥沥的余韵。
天，快要亮了。
苏棠挣扎着爬起来，换下湿透肮脏的衣物，用屋里仅存的一点清水简单擦拭了身体和伤口。她必须在天亮前，恢复成那个“安分”的、受惊过度的苏采女。
她躺回冰冷的床板，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休息。
接下来的路，只会更加难走。
但不知为何，在经历了浣衣局雨夜的生死一线和那个神秘蒙面人的出现后，她心底那份最初的、纯粹的恐惧，似乎被另一种更复杂、更坚韧的东西取代了。
那是一种混合着不甘、愤怒，以及一丝……被逼到绝境后生出的、近乎冷酷的冷静。
裴琰想看她跳舞？
那她就跳给他看。
只是这舞步，未必会完全按照他设定的节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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